最終,江怡晴還是去了啟明高中。代價是十五萬,和奶奶的房子。
以江怡晴的中考分數(shù)來說,這個價錢不算高了,想必老喬沒少送禮、托關(guān)系。其實家里拿這十五萬是不成問題的,但是王瓊執(zhí)意要賣掉奶奶的老房子,說是本來房子就舊,空著也是浪費,現(xiàn)在不賣以后更賣不上好價錢。準確來講,王瓊的這個念頭,自從江怡晴奶奶去世之后就有,只不過老人剛過世,丈夫和女兒都不同意,所以才留到現(xiàn)在。而眼下正是用錢的時候,再也沒人能阻攔這場交易。
這種心情就好像,你買的彩票中了萬元大獎,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告知中的是一百元。雖然還是賺了,但總歸像少了好幾千,這高興總歸是大打折扣的。
那是江怡晴最后一次去奶奶家,心里五味陳雜。她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執(zhí)意想去啟明讀高中,房子可能不會現(xiàn)在就被賣掉,而自己連爭辯的底氣都沒有。除了搬不走的家電、柜子,其他東西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
江怡晴來到奶奶生前住過的房間,搜尋著屋子里有關(guān)奶奶的印記。從柜子底下,找到一個鐵盒,這是一個裝餅干的盒子,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只能隱約看出是淡淡的藍色。江怡晴記得這個盒子,小時候常??吹侥棠逃美锩娴尼樉€,縫補衣服。她打開盒子,果然各種型號的針和五顏六色的線,都在里面,還有很多各式各樣的紐扣。奶奶總喜歡,把不能穿的、不要了的衣物上面,縫的扣子剪下來,裝進這個鐵盒里。因為她覺得,如果哪件衣服、褲子上的紐扣不見了,可以用它們來填補。
也正是因為這些紐扣,每次奶奶打開鐵盒,都會吸引江怡晴的注意。這些形狀各異、五彩繽紛的紐扣,會讓她誤以為是好吃的糖豆。但奶奶又擔心,鐵盒里面的針會扎到江怡晴,所以每次用完,都會把鐵盒蓋好,藏在柜子下面,一次次躲過江怡晴的搜查。
但衣服的質(zhì)量越來越好了,不像奶奶那個年代,總是穿一段時間就壞了,或者扣子就掉了。并且很多衣服都是拉鏈的,穿到不喜歡,衣服也還沒壞。所以鐵盒里的扣子也漸漸用不上了,可能屬于它的時代,過去了。
后來奶奶用到鐵盒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反而有時候手上扎了刺,要叫江怡晴拿盒子里的針,幫自己把刺撥出來??赡莻€時候的江怡晴早已不是,誤把紐扣當糖豆的孩提兒童,對鐵盒里的東西早已不感興趣,但奶奶還是習(xí)慣把它藏在柜子底下。
江怡晴把這個盒子帶回了新家,和那條裙子放在了一起。也不應(yīng)該說是新家,自己本就應(yīng)該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
“晴兒,這下高興了吧?你媽媽都同意你去啟明了!”江偉討好似的問。
“爸,都怪我自己不爭氣,考不上啟明,不然也不用賣奶奶的房子。”江怡晴有些自責(zé)。
江偉摸了摸女兒的頭,“你媽說的也對,老房子越放越不值錢,賣就賣了吧!去其他普通高中呢,你媽還有點兒不放心。”
“爸,那你呢?你怎么想?”江怡晴抬起頭問。
“呵呵,我?我當然舍得讓女兒去好學(xué)校了,老爸掙錢不就是給女兒花的嗎?”江偉根本沒把這十五萬放在心上。
江怡晴聽到爸爸這樣說,從心里感激老爸。
晚上江怡晴打開手機,在季惜命的對話框里,發(fā)送了一個難過的表情。
季惜命:“怎么了?”
江怡晴:“心情不好?!?p> 季惜命:“還是因為上學(xué)的事?”
季惜命:“你要加油,爭取大學(xué)咱們仨還能在一起!”
到底要不要把自己要去啟明上學(xué)的事,告訴季惜命和鄒文靜呢?如果說了自己上學(xué)花了十五萬,豈不是太丟人了?而且被季惜命知道,光是上個學(xué),家里就肯給江怡晴花這么多錢,那季惜命還會理自己這個騙子嗎?想到這些,江怡晴覺得還是先不要說,等開學(xué)自然會知道,也不急于這一時。
江怡晴:“不是因為上學(xué)的事兒,是我奶奶?!?p> 季惜命:“聽你說過,奶奶去世了,對嗎?”
江怡晴:“嗯,我從奶奶家回到自己家了,房子賣掉了?!?p> 季惜命:“......”
季惜命:“那里有你很多兒時回憶吧?”
江怡晴:“嗯,再也回不去了?!?p> 季惜命:“人死不能復(fù)生,還是要學(xué)會往前看。”
江怡晴:“謝謝你,晚安?!?p> 季惜命:“拜拜!”
第二天,江怡晴在客廳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一個電子秤,上面已經(jīng)落了一層灰,看樣子好久沒人用了。她先踩上去一只腳,屏幕亮了,看來還有電。接著她把兩只腳都踩在上面,竟然有一百三十斤!要知道不到十七歲的江怡晴,身高才一米六,而體重居然有一百三!這不得不讓江怡晴懷疑電子秤的準確性。
她先是找來一瓶礦泉水,想測測秤的準確性,但是太輕了,屏幕并沒有亮起來。江怡晴決定找一找相對較重的東西,放上去測試。搜羅了一圈,沉的東西倒是有,可是沒有包裝,就算電子秤不準,也沒法考量啊。江怡晴又到廚房巡視了一圈,看到大米、豆油,似乎看到了希望,但是都是用過了的,還是不能作為判斷秤是否準確的憑證。
“爸,你回來的時候買桶豆油唄!”江怡晴給江偉打電話。
“豆油?咱家不是還有呢嗎?”江偉不解地問。
“哎呀,你買一個小桶就行,我有用。”江怡晴說。
“哦,那行,一會采購的時候,我讓他們帶回來一瓶。”江偉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臨掛斷前,江怡晴不忘叮囑,“千萬別開封哦!”
然后又給鄒文靜發(fā)了一條信息,“文靜,還在補課嗎?你知道你體重多少斤嗎?”
“晴兒,怎么啦?突然問我體重干嘛?”鄒文靜打回來了。
江怡晴很激動,“文靜,我都想死你了!終于聽到你聲音了!”
“唉,沒辦法,天天補課,說不定開學(xué),我媽就得沒收我手機?!编u文靜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小。
“我就是想問你體重,我家里有一個電子秤,但我不知道準不準,想著咱倆身高差不太多,所以問問你,有個參考。”江怡晴說。
“我也挺長時間沒量了,之前就不到九十斤,但你別拿我當參考啊,我可能偏瘦。”鄒文靜的意思很委婉。
“不到九十?那我豈不是跟一頭豬一樣?天??!”江怡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比鄒文靜胖出那么多斤。
鄒文靜再次壓低了聲音,“好啦,你別瞎想,我媽叫我了,掛啦!”
怎么可能不瞎想,自從掛了電話,江怡晴每隔一會兒,就要站在上面試一試,但每次的浮動都在半斤以內(nèi)。直到江偉帶著一桶十斤裝的豆油回來,江怡晴終于得到了驗證,電子秤沒有壞。那瓶豆油放在上面,和外包裝上的重量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江怡晴真的有一百三十斤!
“天啊,我怎么會這么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