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晨下意識地張開手掌,黑色的獵刀竄出掌心。
但他很快意識到,這只是記憶,沒有什么能傷害到他,他也不能改變過去。
這是一間略顯擁擠的屋子,幾臺圓柱形的儀器擺放在屋子一側(cè),電腦桌上鋪散著一摞摞文件。
戴著面具的男人站在屋子正中,他的面前,明坐在椅子里,不安地?fù)钢种浮?p> “原來你就是我的生命?!蹦腥说拖骂^,“有趣。龍將炫耀他無上的力量,陸云霄用智慧構(gòu)筑了財富的高塔,可他們自滿的東西對我來說分文不值。而你,生命,你才是我最需要的。”
明只是低著頭,咬著嘴唇,一言不發(fā)。
白晨看向那個仿佛鬼魅般,站立在陰影中的男人。
這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就這么輕描淡寫地說出那兩個足以讓云頂城變了顏色的名字。
掌管云頂城陰影的龍將,擁有無盡財富的陸云霄,在他的空中仿佛兩個黃口小兒般無關(guān)緊要。
白晨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
一個讓他分外不安的猜測。
“我知道,你有很多不明白的,沒關(guān)系,你都會懂的?!蹦腥说皖^,輕輕揉了揉明的頭發(fā),“你的名字?!?p> 明嘴唇動了動,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道:“明?!?p> “明。很好,明。”
男人輕輕推動明的臉頰,讓他不得不抬起頭來直視著自己:“你保管著我的生命,這座城市里最偉大的東西。我會取走它,但放心,你會變得更加耀眼,不止在這座城市里?!?p> 明避開了男人的眼神,小聲說道:“我不想變得耀眼,我想見哥哥?!?p> “那個逃脫者?”男人輕笑,“他們只是這個世界的渣滓,偶然獲得了從神的指縫里流出的沙子。他不配做你的哥哥?!?p> “不,晝是我的哥哥?!泵靼浩鹉?,鼓起勇氣反駁。
男人沉默了下來。
白晨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明就整個人橫飛了出去。
男人晃了晃手腕,聲音冷硬:“夠了?!?p> 他轉(zhuǎn)身,走向昏暗的門口。
下一刻,圓柱形的儀器亮起淡綠色的光。
白晨轉(zhuǎn)頭看去,卻愣住了。
儀器里,并不像白晨想象的那樣,放置著自己曾經(jīng)遇到的三級隼兵。
那透明玻璃后的東西,與其說是機器,倒不如說更像是某種生物的胚胎,蜷縮的透明骨肉下隱隱可見跳動的心臟。
屋子里再次安靜了下來。
男孩默默地抹去嘴角溢出的鮮血,環(huán)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一言不發(fā)地盯著腳尖。
玻璃后的燈光照著他小小的身子,陪伴他的只有墻壁上孤零零的影子。
“哥哥?!?p> 他輕聲開口,眼里是洶涌的悲傷,卻沒有一滴眼淚。
房間一點一點虛化,所有物件有如風(fēng)中之砂四散消失,整個世界再次被白色的光籠罩。
白晨嘆了口氣,轉(zhuǎn)過身來。
男孩牽著男人的手,微笑著看著他。
“白晨,謝謝你?!泵鞒壮苛辛诉肿?。
從遇見男孩開始,白晨就沒有見他露出這樣的笑容。
于是白晨原本沉重的心情,終于好了些。
“你叫白晨?!睍冮_口。
白晨點了點頭:“你們的事,我都看到了。”
“已經(jīng)發(fā)生的,已經(jīng)都不重要了?!睍兛聪虬壮康氖滞?,“你也是逃脫者。”
“沒錯。”白晨看著晝的眼睛,“還有其他跟我一樣的同伴?!?p> “逃脫者也有同伴嗎?!睍冄劢俏?,很快又露出微笑,“看來,你就是那個最關(guān)鍵的人。”
白晨一愣,沒有明白晝的意思。
“白晨,我是不會死的,明也是。”晝看出了他表情的變化,“但我和明不一樣。我只是擁有異于常人的生命力,可在這座城市里,明就代表著生命本身。我是黑暗中的一簇火焰,明就是天空中的太陽?;鹧鏁?,可太陽不會。”
白晨眼神閃爍。
他聽懂了晝的意思。
“但你做到了。你結(jié)束了明和我的痛苦,你讓太陽落下了,這座城市的生命引擎已經(jīng)熄滅,那個人失去了最后的一張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p> “你說的生命引擎,到底是什么?”
“是明保管的力量?!睍冮_口,“這座城市像是一臺機器,不同的引擎驅(qū)動著它,而所有的引擎都圍繞著一個核心運轉(zhuǎn)?!?p> “那個男人?!卑壮康哪樕亮讼聛?。
他心中早就有了猜測。
龍將和陸云霄口中的神,晝口中的核心,一切背后的主導(dǎo)者。
“是的。叫他神也好,核心也好,他就是這座城市的本源。只要引擎還在工作,他就是不可戰(zhàn)勝的,他擁有至高的力量,似海的智慧,永不枯竭的生命?!睍兛聪虬壮康难劬Γ暗F(xiàn)在生命引擎已經(jīng)熄滅。那個男人失去了絕對的生命?!?p> “他還已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劍和眼。”白晨看向自己的掌心。
他終于明白齒輪布置的任務(wù),到底有什么意義。
“那個男人,核心,他和中樞是什么關(guān)系。”
“我不知道?!睍儞u了搖頭,“我只知道,三個引擎之間互相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甚至連核心自己都不清楚究竟誰在保管著他的力量,但中樞可以。他和中樞一定有聯(lián)系,但究竟有多緊密,沒人知道。”
“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為核心?!?p> “你要小心,白晨。”晝的表情認(rèn)真了起來,“那個男人比你想象的還要恐怖,他在謀劃著什么,那些隼兵,還有賽科醫(yī)院的研究,絕不僅僅是為了對付云頂城的普通人。這背后一定還有別的理由。”
“我明白了。”白晨鄭重點頭。
“好了,我和明也該離開了?!睍兊皖^,露出微笑,“謝謝你。我們終于可以死去了。”
明抿了抿嘴唇,接著走到白晨面前,輕輕拉過他的手掌。
白晨只覺得掌心傳來一陣微涼,再低頭看去,一團跳躍的光暈在手掌中旋轉(zhuǎn)。
“這是我給你的禮物,白晨?!泵魍崃送犷^,笑容燦爛,“也許什么時候你就會用得到。至少我已經(jīng)不需要了?!?p> 他同自己的哥哥對視一眼,接著朝白晨揮了揮手。
兩人的身影如初晨的霧,一點一點消散在白光之中。
明張了張嘴,沒有發(fā)出聲音。
可白晨看懂了他要說什么。
謝謝你。
光芒散盡,耳畔的大雨聲逐漸清晰,濕冷的空氣里彌漫著土腥味。
白晨睜開眼,那臺球型儀器里空空蕩蕩,不見了晝的身影。
他手中黑色長槍所指的地方,男孩也已消失不見。
“天賦升級:再生解構(gòu)次級;能力解鎖:生命號令。”綠色的字從眼前彈出,熟悉的機械音響起。
白晨捏了捏耳垂,聲音有些疲憊:“聽得到嗎。我已經(jīng)除掉生命引擎,該結(jié)束了。”
“你最好已經(jīng)除掉了。”櫻冷冷開口。
“什么意思?”白晨一愣。
“那些隼兵沒有停下,一個都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