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黑暗的樓道中，厚重的斧子反射著月光，猛然間將手機砸成兩半。
燈光應(yīng)聲而亮，照出一個蹲在地上的魁梧身影，以及完全失去了意識、躺在水泥地上的青年。
林熾已經(jīng)徹底失去了意識，后腦受到了攻擊的那部分滲出絲絲縷縷的血，而在他旁邊蹲著的魁梧身影，赫然是曾經(jīng)見過面的拾荒者！
拾荒者將斧子放到一邊，伸手試探了一下地上那青年的鼻息，接著站起來，走到一旁的房門前狠狠地踹了一腳。
“出來！”
他粗獷的聲音很有辨識度，但即便如此，也是在足足半分鐘之后，房門才慢慢地從里面打開。
駝背男人手里緊握著短刀，開門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的。
不過他馬上就看到了樓道里的情形，斧頭和警棍都被隨意地丟在地上，拾荒者則將雙手伸到了林熾的腋窩下，看上去是要將其搬到屋子里。
駝背男人這才猛然間松了口氣，握著短刀的手也松開了。
“你怎么才來？老大呢？”他問。
“老大不會過來，擋著那個警察已經(jīng)很耗精力了，我們之后再找地方集合?！笔盎恼邜瀽灥卣f，稍微側(cè)了下臉。
于是，他看到了房間地上那不知是死是活的灰衣男子，還有駝背男人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
拾荒者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雙臂收了收緊。
“我也沒想到你們兩個人居然都搞不定，一個死了，一個被嚇成這樣——還傻站著，過來幫忙！”
他用力將林熾的身體抬起來，一邊呵斥著自己的同伴。
駝背男人臉色猛然間漲紅，不過馬上又低下頭，叮當(dāng)一聲將短刀丟在地上，挪過去抱住了林熾的雙腿。
兩個人將林熾抬起來，往房間里搬運。
感受著那具身體的重量，駝背男人這才意識到，此前將他嚇到幾乎失聲的青年居然如此瘦弱。
這個失去了意識、膚色蒼白的年輕人，跟之前那揮舞著警棍的家伙仿佛不是同一個人。
“廢物。”
拾荒者邁過門檻的時候又說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在說地上的灰衣男子，還是在說現(xiàn)在正跟他一起搬運的駝背男人。
后者的臉上又是一陣發(fā)白，張了張嘴，最后卻沒有反駁。
“他還沒死?！?p> 駝背男人小聲道，他之前才剛剛摸過灰衣男子的脖子，脈搏還在，只是跟林熾一樣因為頭部受創(chuàng)陷入了昏迷。
不過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后，就看到拾荒者臉上露出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一股寒意猛然間從脊柱升起。
駝背男子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了個哆嗦，他忽然間意識到了什么。
原本這場儀式是為灰衣男子的晉升所準(zhǔn)備的，而現(xiàn)在，肯定是要換人了。
“他活不了了，老大擋不了太久，警察們很快就會到這邊?！笔盎恼叩拖骂^，喉嚨里發(fā)出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今天我們也別用山羊血了，換一種靈性更足的。”
噗通！
兩人的手一松，林熾就被丟到他自己的床上。
拾荒者沒有休息，徑直便來到樓道里，將地上的斧子拎起來之后，別在腰后面，接著來到門口。
“把地上清理出來，快，我們沒多少時間?！?p> 他又抱住灰衣男子的身體，一邊將其朝衛(wèi)生間拖，一邊命令道。
咔噠一聲。
衛(wèi)生間的那扇小門關(guān)上了。
駝背男人一個激靈，猛然間意識到自己現(xiàn)在應(yīng)該干什么。
他慌里慌張地將房門關(guān)上，隨后伏下身子開始清理地板，將一些雜物堆到墻角或者直接丟到床上，接著擦拭腳印。
空間太小了，需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清理出一片畫得下祭壇的空地。
小門后面?zhèn)鞒隼写檀┤怏w的模糊聲響，隨后是刺鼻的血腥味順著門板與墻壁的縫隙慢慢滲出來，彌散到整個房間的空氣里。
林熾依舊緊閉著雙眼，仰躺在一側(cè)的窄床上，呼吸卻不自覺地加快了幾分，仿佛被那絲絲縷縷的血腥味刺激到了。
他并沒有完全失去意識。
在被拾荒者從背后偷襲之后，他只是感覺眼前一片黑暗，同時也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卻依舊能看到那座在虛空中漂浮的灰白色大門。
或許正是因為那座大門詭異的存在形式，使得林熾即便是處于“昏迷”狀態(tài)也沒有徹底失去思考能力。他的思維還很清晰，也清楚地記得此前發(fā)生的一切，更理解自己現(xiàn)實中的處境。
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能感覺自己的五感都在逐漸恢復(fù)，慢慢變得能聽到外面的聲音，也能聞到周圍的味道。
林熾能感覺到自己就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軟的織物；雖然看不見，但憑此前聽到的聲音和推測，他清楚那個駝背男人就在自己的斜下方。
而衛(wèi)生間里……
林熾完全想象得到自己接下來會遭遇什么，他已經(jīng)看過一場，也感受過被人一刀切入心臟的疼痛。
但這一次就不再只是疼了，他真的會死！
林熾還在拼命思考著有什么自救的方法，然而根本找不到希望。
因為他現(xiàn)在連動都不能動，除了思考之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變換著方法，刺激腦海中那座灰白色的大門，看看能不能起到什么作用。
然而自始至終大門都沒什么反應(yīng)，仿佛它唯一的用處就是幫助林熾保持思維的清醒。
除此之外，唯一的變化是周圍那一圈火焰恢復(fù)了些，雖然依舊微弱，比之燭火還要黯淡，卻已經(jīng)比隔個幾秒鐘才冒出幾點火星好了太多。
原因則來自之前，林熾用斧子劈開了那駝背男人的木偶，隨后那一圈火焰就像是吸收到不少養(yǎng)分一樣，恢復(fù)到了現(xiàn)在的程度，只是此后也再沒有什么反應(yīng)。
灰白色大門紋絲不動，仿佛從亙古就一直漂浮在虛空，從未改變過。
林熾?yún)s聽到了一道清晰的開門聲，隨后是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從被打開的小門之后溢出來，充滿了整個房間。
那兩個瘋子開始布置祭壇了！
房間里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因為有兩個人正不斷用帶來的毛筆蘸著血在地上作畫，他們用人血繪出了直徑約三米的簡陋祭壇。
“動起來，給我動起來……”
林熾的意識不斷嘶吼著，他能感覺到自己周圍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灰白色大門周圍的火焰也在一點一點變得更加旺盛。
這并不是什么好事，結(jié)合他之前的經(jīng)歷，除了破壞那只木偶，就只有在自己接觸到那些神秘知識的時候火焰才會壯大。
此刻，灰白色大門周圍的那一圈火焰每增長一分，就意味著離祭壇完成又近了一步。
其徹底被完成時，也就是林熾的死期。
不知道是林熾的努力出現(xiàn)了效果，還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身體慢慢恢復(fù)了起來，他眼前的黑暗中逐漸出現(xiàn)了光亮，甚至還有些刺眼。
接著稍一用力，林熾睜開了眼睛。
他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自己的確正躺在那張窄床上，同時感覺到后腦勺傳來的疼痛，身體無比的虛弱，幾乎連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讓他感覺到了欣喜，終于能感知到自己的身體了，哪怕依舊無法作出像樣的反抗，但他或許可以試著動一下。
林熾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還在繼續(xù)恢復(fù)，或許只要再過幾分鐘，他就能像正常人一樣走動，拼命的情況下，或許還能奔跑。
然而下一秒，他卻如墜冰窟。
“完成了。”
拾荒者站起來，將手放在褲子上蹭干凈。
駝背男人還跪在地上，檢查著祭壇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那腥臭的血液似乎被灌注了靈性，變得猶如水銀般沉重，干涸之后卻顯得愈發(fā)鮮艷，仿佛還在流動。
祭壇中央那雙角彎曲的羊頭則散發(fā)出宛若實質(zhì)的邪惡氣息，令人聯(lián)想到污穢與不詳。
林熾動了。
他被人抬了起來，緩緩移動到祭壇中央。
拾荒者和駝背男人在這個過程中異常小心，生怕踩到了祭壇的一部分，但就像是之前繪制祭壇一樣，類似的動作他們已經(jīng)練習(xí)過無數(shù)遍，基本不會出現(xiàn)什么差錯。
林熾沒有反抗，同時閉上眼睛，只是微微地睜開一絲來觀察外面的情況。
這是他感覺中和拾荒者第一次靠得這么近，后者臉上那凝固的血痂，咧開的嘴里斑駁的黃牙和惡臭都令他感覺極度不適與恐慌。
然而他只能克制住自己的反應(yīng)，一旦暴露了清醒的事實，那么很有可能會再一次被擊昏。
林熾的身體緩緩下落，身下傳來熟悉又詭異的觸感。
這種異樣他曾經(jīng)歷過一次，躺在這鮮血祭壇的中央，仿佛躺在一片沼澤的淤泥上，能感覺到自己在不斷下沉。
明明地上鋪著的是干燥緊實的木板，現(xiàn)實里的身體也沒有任何變化。
林熾知道這只是錯覺，沒有慌亂，畢竟他曾經(jīng)感受過。
然而這次卻有些許不同，除了下沉之外，他還感受到有什么東西從無窮高、無窮遠(yuǎn)處降臨，虛無又沉重，如細(xì)沙般漫過自己的身體，流進(jìn)血管，滲入神經(jīng)。
沒有人發(fā)覺，甚至連林熾本身都沒察覺到，他身下的羊頭變得更加邪異，原本就過分鮮艷的血跡此刻更是殷紅如寶石。
不知為何，從林熾被放上去的那一刻起，祭壇便啟動了。
普通人無法察覺的神秘物質(zhì)自無窮高、無窮遠(yuǎn)處沉降，與地上的血跡結(jié)合，又緩緩滲入祭壇上唯一活物的軀體。
轟隆——！
林熾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只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動，仿佛有一扇塵封了千萬年的宏偉大門正緩緩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