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錦醒來時(shí),歲夫人已經(jīng)不在了。
窗外昏沉一片,月色朦朧。
重錦起身披了件衣服,動(dòng)作間不小心碰到了床邊的凳子,以致其發(fā)出沉悶的聲響。這時(shí),屋外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不一會兒,就聽到晴玉那小丫頭小聲著沖里間喊道:“二小姐,二小姐,你醒了嗎?”活像做賊的。
重錦有些好笑,憋著不說話,看那小丫頭要怎么辦。
“沒醒嗎?”晴玉有些狐疑,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的小聲開口:“二小姐,你醒了嗎?夫人說如若你醒了,就帶你去用晚膳?!?p> “那走吧?!碧崞鹩猛砩?,她的肚子還真餓了幾分。
晴玉被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重錦嚇了一大跳,不受控制的向后退了好幾步。
反應(yīng)過來后,小臉氣得通紅:“小姐!你故意嚇我!”
重錦卻不答她,揣著明白裝糊涂,疑惑道:“晴玉,你在說什么呢?你家小姐我才剛醒,怎么會故意嚇你呢?”
“哼!”
晴玉氣急了一跺腳,就轉(zhuǎn)身朝外快步走去,她家小姐怎么這么壞呢!才剛回來就捉弄她!
重錦失笑著搖了搖頭,追上晴玉,笑著逗她:“晴玉?!?p> 晴玉不理,只是加快了步伐。
見狀,重錦笑著搖了搖頭,這脾氣,還真是一點(diǎn)都沒變。
兩人一前一后就來到了膳廳的門口,晴玉停下腳步,低著頭不說話。
重錦見狀,莞爾一笑:“還生氣呢?別生氣了,你家小姐我,給你從漠北帶了禮物。等晚上我回房后再給你?!?p> 聞言,晴玉臉上所有的小情緒頃刻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雙眼微微發(fā)亮:“二小姐,這可是你說的,你可不許耍賴!”
話畢,還不待她說話,便轉(zhuǎn)身朝外跑走了。
那速度之快,好像生怕重錦會反悔。
重錦瞟了眼小丫頭消失的方向,失笑著跨進(jìn)了膳廳。
歲夫人正和歲丞相正在用膳,重錦笑著開口喊人:“爹,娘?!?p> “錦兒醒了?來,快來用膳。肯定餓著了吧?”歲夫人一見重錦,就立馬笑著招呼她。
歲文瑧看著自己許久未見的二女兒,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這二女兒肖男,所行所為皆有男子之風(fēng)。連那性子,都讓一些男子自愧不如。
見著她,他時(shí)常有些遺憾為何沒將她生做男子,從而讓她多了那么多層束縛。
“錦兒,你可怨爹?”歲文瑧試探著猶豫的問道。怨他以歲家百口人來相壓。
重錦面色一僵。
說不怨是假的,但真要說有多大的怨氣也不至于。
她默然的搖了搖頭:“爹,我明白你這么做的原因,也明白你是不得已而為之的。而且,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歲家因?yàn)榇哼x而被降罪的?!?p> 她只是有一股郁氣郁結(jié)于心,不知該從何紓解。
歲文瑧一聽重錦這番話,整個(gè)人像是突然間蒼老了好幾歲。
他倒寧愿她怨他,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般如此通透,通透的令人心疼。
這人生在世,多得是身不由己啊。一面是疼愛的二女兒,一面是圣上的滔天怒火。選擇了其一,另外的一個(gè),立馬便墮入了深淵。
歲夫人嗔怪的瞪了歲文瑧一眼,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錦兒,別理你爹,他越老越糊涂了,來坐下吃飯?!睔q夫人起身,拉著重錦坐下,抬手替她布菜。
“錦兒,我記得你最愛這道糖醋排骨,還有這個(gè),你多吃點(diǎn)。在漠北待了三年,都餓瘦了?!睔q夫人也不嫌麻煩,一筷子一筷子的往重錦碗里夾菜。
重錦嘴角一抽,制止了歲夫人的動(dòng)作:“娘,夠了夠了,再夾我就吃不下了?!?p> 聞言,歲夫人汕訕的收回了手:“夠了嗎?才這么點(diǎn)。你要是不喜歡這里的菜,你同娘說,娘叫后廚再去做?!?p> 重錦哭笑不得的點(diǎn)點(diǎn)頭:“娘,真夠了?!?p> “錦兒,我剛剛同你娘商量,準(zhǔn)備給你辦一場接風(fēng)宴?!睔q文瑧沉吟片刻,斟酌著開口道。
重錦舉筷的動(dòng)作一頓,有些不明所以。
不就是從漠北回來嗎?為何還要辦接風(fēng)宴?她記得她爹不是那種沽名釣譽(yù)之輩啊,也不喜鋪張浪費(fèi)?。?p> 似乎看出了她眼中的疑問,歲夫人小心翼翼的解釋道:“我和你爹的意思是讓你先和京中的同輩認(rèn)識認(rèn)識,不至于日后春選什么都不知曉?!?p> 重錦一愣,心下了然了幾分。
只是了然了之后,心中又是柔軟一片。
她爹那么一個(gè)低調(diào)的人,為了她,卻愿意如此借他的名聲,為她鋪路。
其實(shí),說到底,他們也是念著她好的。
她從小就明白,倘若她不是生在歲家,沒有這么開明的父母,恐怕她的棱角早就被這世俗給磨平了。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還能夠被親人問一句,你可怨我?
雖說她生在歲家也有些許束縛,但這些比起歲家給她的自由,完全是微小如塵埃般的存在。
望著眼前正在惴惴不安等她的回答的父母,她只覺她何德何能,能有一樣一雙親人。
“就聽你們的安排吧?!敝劐\勾了勾嘴角,微笑著說。
歲夫人和歲文瑧眼中俱是一喜,他們還真怕自家小女兒不愿這般麻煩呢,要知道她以前一聽有什么宴會,若是能逃的,就逃出府外同人戲耍去了,若實(shí)在逃不脫,她就裝病,就算去了宴會也一臉病氣,惹得旁人不敢靠近她。
當(dāng)初,除了阿沁那小丫頭和趙侯爺家的世子臨生,可真沒什么人敢同她打交道。
這一答應(yīng),他們總算是放下心來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送請?zhí)?,?zhǔn)備接風(fēng)宴了……
“爹,娘,阿姐呢?怎的不見阿姐來用膳?”三個(gè)人用膳也用了那么久了,怎么連阿姐半塊衣角都沒看見。
聽到重錦問及歲連嫣,歲夫人和歲文瑧面色齊齊一變。
見此,重錦察覺出一絲不對勁的地方,腦中電光一閃,想起那封家信:“爹,信上你只說阿姐不能參加春選了,卻沒說為何,難道阿姐出了什么事?”
春選的規(guī)則自古以來便是,從嫡從長,只有兩種情況下才會變換人選…
一種情況是,春選的秀女無故喪命…
“你阿姐她,做了錯(cuò)事,被人撞見與他人有染…”
第二種……
便是春選之前,失貞……
她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