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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柯行記

蟻穴潰堤

南柯行記 橋邊曼陀羅 2231 2021-05-22 03:32:03

  我已備好槍甲和假柳一葦一同北上從戎,后周大軍秣兵歷馬、志在必得。柴榮見到我后親切如昨,一躍下馬激動地握住我的手,熱淚盈眶,他說我跟他一樣,頭發(fā)都白了不少,而頡跌兄弟已經(jīng)前后腳、雙雙因風(fēng)疾去世了。

  我說我們給他們寫了好幾封信都石沉大海不見回復(fù),原來斯人已逝。

  他還說是他手下的一些受過我們的恩惠的士卒告訴他我二人容光煥發(fā)、鶴發(fā)童顏,把我們一頓狂吹,他聽后萬分高興,下定決心一定要征我們?nèi)胛?,一是素來知曉我二人有?jīng)略之才、治國之能,二是感慨人生動如參與商,欲在遲暮之前多與為數(shù)不多的舊交再共一燈燭光。

  我回想著,在南山時確實接濟過不少饑荒中的流民,這些人一定是為了吃上口飯而投戎了。我暗自慶幸,還好柳一葦這些年越來越迷信,不肯為了避禍假托染疾,否則柴榮怒,我們是逃役欺君犯上;柴榮憂,我們是耽誤軍國大事。

  我聽聞老友的噩耗,心里也不是滋味,昔日我們五人只要聚首,不是品茶論道就是聽琴舞劍,悠揚的師曠音徹滿庭似在耳畔,婀娜的胡姬翩躚起舞猶在眼前。而今再見,卻只剩三人,柴榮的眼神很復(fù)雜,既有對頡跌兄弟的惋惜與哀思,也有對老之將至的無可奈何,更有驅(qū)除丹虜、收復(fù)幽云的凌云壯志。

  可我深知他不但壯志難酬,忙忙碌碌終是為他人做嫁衣,而且命不久矣??粗蔫F漢柔情、他的鴻鵠大志,我想的卻是他的英雄末路、他的竹籃打水。悲從中來,這怎能不教我心如刀絞!調(diào)節(jié)情緒失敗,我又不能干聽著天子說話而不做回答,只好用顫抖的聲音附和他、鼓勵他。若不是此時朝中使者傳來東京留守、樞密使王樸大人身染怪疾頻頻昏倒的消息,以他的犀利睿智,一定會揪著我的貓膩盤根問底。

  寒暄敘舊遭到打斷倉促結(jié)束了,我心中的石頭卻不敢落地,而全程提心吊膽一直裝病、不能說話也不能見光的假柳一葦就顧不上那么多,松了一大口氣,腿一軟、身一歪。若不是我見周圍人多怕生口舌及時將他拉住,他就要癱躺在地了。他一路上不停地低聲向我說著道歉的話,拍頭打臉地請求我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的主人伊清泠,我很能體諒他,爽快地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并真誠地向他保證。欺君是掉腦袋的死罪,一旦東窗事發(fā),元兇柳一葦曾與皇帝私交較深,皇帝仁厚,若徇私枉法,那他自然就成了替罪的羔羊。

  柴榮旰食宵衣地忙著軍政要務(wù),還要抽空給王樸追去一封封慰問書信,遠(yuǎn)遠(yuǎn)望去整張臉都瘦了一圈,露出了微尖的下巴。我和“柳一葦”也沒閑著,爭分奪秒地整肅軍馬,鼓舞士氣。

  我們君臣戮力同心,努力并未白費,從二月初的首戰(zhàn)告捷到四月底的不戰(zhàn)而勝,我軍水陸并進(jìn)、勢如破竹,救百姓于水火之中,牧黎民于王化之下。

  在收復(fù)莫州時,我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胡人女子和她年幼的女兒,神兵天降,猝不及防,這母女倆沒來得及跑,情急之下,二人只得藏進(jìn)了雞窩中。我見她們孤兒寡母并無威脅,便裝作沒看見,得饒人處且饒人。

  契丹人抱頭鼠竄、聞風(fēng)而逃,在幽州以北屯了重病卻硬是不敢南下,這更加壯大了軍心,同時凝聚了民心,河北百姓成群結(jié)隊地為王師納衣運糧。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兵鋒直指幽州,卻因造化弄人,北伐止步“病龍臺”。

  柴榮高燒不退、昏迷不醒,我們只得退兵,我也趁著其偶爾清醒時趕緊跟“柳一葦”一同申請告老還鄉(xiāng)。柴榮氣若游絲,艱難地吐出了“準(zhǔn)奏”二字。我們在他的龍榻前站了很久,見他又閉緊雙眼,怕擾他休息,終于不舍地離去,邊走邊回頭,因我深知,這一別,就是永別,從此陰陽兩相隔。

  等我們終于回到了南山家中時,我才知道柳一葦和伊清泠到底是不放心我老邁年高,還是找了個和我容貌相似又頭腦靈光會來事兒的人正準(zhǔn)備把我“偷梁換柱”。他們并不知道前線的情況,雖然徒勞一場,可見我平安歸來那就比什么都好!這心意重于五岳,我感激至深,卻不知惡果已經(jīng)被悄然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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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統(tǒng)和六年冬,宋端拱元年,靜塞軍敗遼師于唐河之役。契丹主耶律隆緒下令整飭殘軍,于次年元月班師回朝。此戰(zhàn)遼軍損失較重,駙馬和太師均中箭受傷,軍隊潰敗,兵卒四散,人馬相踐,唯休哥所率部軍紀(jì)嚴(yán)明,且戰(zhàn)且退,傷亡不多,為護送皇帝北歸保留了一支勁旅。

  統(tǒng)和七年春節(jié),又是一年一度的“驚鬼”儀式。前一天,陸銀雪帶著孩子們用糯米與白羊髓做成拳頭大小的團子,每頂氈帳里放七七四十九顆,休哥家算上那個空著的三角帳共有六頂,這可是兩三百的龐大數(shù)量,難怪他們母子四人從早忙到晚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終于完工了,也是腿麻脖子痛,雙手直抽筋。

  休哥走進(jìn)氈帳,見妻兒們辛苦勞累,笑著將陸銀雪垂落的鬢發(fā)撂到耳后,溫柔地貼了貼她的臉,又一個個地拍了拍兒子們的肩膀,給他們一口袋銅錢為犒賞。幾個孩子的嚴(yán)重疲態(tài)頓消,立刻閃若星輝,謝過父親后追在大哥高八的身后商量著瓜分去了。

  五更天時,契丹家家戶戶開始“驚鬼”,天空中的飯團比冰雹還要密集。休哥一家六口分別把六頂帳中的飯團以各種雜耍花樣拋了出來,邊扔還便說些俏皮話打趣或者念叨點吉利的祈福詞。次日,他們早早起來仔細(xì)數(shù)數(shù):“一二三四……”

  “二百七十二!”耶律忠興奮地大喊道。

  “高十,你沒數(shù)差了?”

  “父親放心吧!一個不多也一個不少!”

  “就是二百七十二個,哥哥沒有錯,我也數(shù)了這么多!”道士奴附議道,聲音稚嫩而堅定。

  “巧了,巧了!”遠(yuǎn)處耶律斜軫聞聲走近道:“我家也是二百七十二枚!而且今年皇帝和太后的的糯米團也是雙數(shù)!這不叫我來通知你兩個時辰后去參加宴會嘛!”

  “我也隱約聽到宮帳方向有音樂響起,只是沒想到是太保韓隱大人親自來給我送信,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p>  “好了好了,咱們之間哪里還用得到這些客套話,聽說今天太后有大事要宣布!”

  “哦,大事?還有什么事能比去年九月她跟韓德讓成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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