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病房內(nèi),只有儀器在滴、滴地響著。也正是這個聲音才讓程雪覺得,床上這具干枯的身體確實還在活著。
程雪剛到A市,便被程六帶到了這里,說是程廣桀想要見她??粗〈采夏侨松n白的皮膚、干裂的嘴唇、儀器上顯示出的無力跳動的心臟,程雪的心頭一緊。
當年,自己的爸爸就是這樣,在病床上無聲無息地死去。雖然她對自己的爺爺并沒有什么好感,但她還是不希望看到悲劇再次發(fā)生。
“小雪兒來啦?”不知等了多久,一個蒼老的聲音終于在病床上響起。
“爺爺,你醒了?!彪m然程雪仍舊不適應這么親密的叫喚床上的那人,但她不愿讓垂死之人傷心。
“小雪兒還在怪我毀了你的家庭?當年的事是爺爺想得不周,爺爺沒有想到,程戟真的會對你爸爸動手。”
聞言,程雪猛地抬頭,爺爺難道知道了什么?
程雪在得知爸爸也許是被人陷害之后,就一直查找線索,為此,她還多次跑去監(jiān)獄問吳宜,可惜仍沒有結果。
幾次下來,程雪都開始懷疑,會不會是自己想多了,是不是雖然程戟要害爸爸,但在得手前,爸爸自己就已經(jīng)出事了。
程廣桀虛弱地抬起手,想要從自己的口袋中拿出什么,卻被累得滿頭大汗也沒有拿到。
“爺爺你要拿什么,我?guī)湍??!背萄┮姵虖V桀過于吃力,連忙起身幫忙。卻在話出口后,被程廣桀用一個眼神制止。
“我拿什么東西?我身上不舒服,抓抓。現(xiàn)在的護工呀,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小雪兒你來幫我。”程廣桀看似在小聲抱怨,實則是為程雪找到了名正言順接近他的借口。
程雪順著程廣桀的手的位置,摸到了一瓶小小的藥盒。
“拿出去檢查一下成分,別被程戟發(fā)現(xiàn)。”在程雪靠近的瞬間,程廣桀用極其微小的聲音說。
現(xiàn)在他還不能公開和程戟翻臉,既然程戟想要玩父慈子孝的戲碼,他不介意再陪他演演。
握著那個小藥瓶,程雪的手都開始顫抖。這就是她苦苦尋找了很久的證據(jù),她爸爸的冤屈這次一定能夠擺脫。
“爺爺你先休息,我下次再來看你。”
程雪才剛走出病房,就碰見了剛要進來的程戟:“小雪兒一年三百六十天,沒一天回來,怎么老爺子一出事,你就回來,這安的什么心?”
“尊老愛幼,這不是咱們程家的傳統(tǒng)美德嗎?你說對嗎,二叔?”程雪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著,可依將“尊老愛幼”幾字咬得很重。
“你手里攥著的是什么,能給二叔看一下嗎?”程戟敏睿地注意到了程雪那一直緊緊握著的手,說話間就要去掰開。
“誒,二叔怎么剛見面就動手動腳的呢。小丫頭好歹是你侄女呀?!本€封睿見程雪一直沒有下去,不放心程雪的安危,便親自上來找人,正巧看到了這一幕。
見程雪線封睿上來,程雪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放松,似乎只要有睿睿在的地方,任何困難都不再是困難。
“我這是在和我侄女談心?!背剃樣樀匦χkm然線封?,F(xiàn)在沒權沒勢,但程戟還是不自覺的就被線封睿身上的氣勢給震懾。
線封睿并沒有接話,攬著程雪向門口走去。
“站住,把手里的東西留下來?!背剃妱蓊^不對,連忙喊。
“還有什么事?”線封?;剡^頭,眼神凜冽。
“沒、沒事?!背剃贿@個眼神驚出了冷汗。
“程戟剛剛有沒有對你做什么?”回到車上后,線封睿面色陰沉。仿佛只要他發(fā)現(xiàn)程戟欺負了程雪,他就會不顧一切地回去找程戟的麻煩。
“沒有,幸虧你來的及時。”程雪開心地靠在線封睿肩上,將手里的藥盒亮了出來。
“程廣桀的病……”
“沒錯,應該也是被程戟下藥了。只要我們能夠?qū)⒊煞址治龀鰜?,就可以給我爸爸一個公道?!?p> 線封睿接過藥瓶,放在手里把玩:“程廣桀到最后還算是做了一件好事?!?p> “睿睿,等到弄清楚成分后,能不能救一下他?”程雪還是不知道該怎么稱呼程廣桀才好。
曾經(jīng)她覺得程廣桀和程戟一樣唯利是圖,可今天他的行為,卻讓程雪摸不著頭腦。
“那是自然,他畢竟是你的爺爺?!本€封睿安慰地握住程雪的手,雖然他很不喜歡這些欺負過小丫頭的人,但是只要小丫頭能夠開心的話,他還是愿意退讓的。
“事不宜遲,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p> 線封睿說完,將車開出車庫,向著私人醫(yī)院奔去。
“我說封哥,我好不容易才放一天假,還沒把家里的沙發(fā)做暖和,就被你給揪了過來,這次你可一定得補償我?!绷制嬉贿M辦公室,就絮絮叨叨地吐槽。
“兩頓KFC?!本€封睿淡淡地說道。
“這,你也太摳門了吧?好歹你現(xiàn)在資產(chǎn)已經(jīng)回來得差不多了?!?p> 線封睿不愧是商業(yè)奇才,才短短半年的時間,就再次創(chuàng)立了一個公司,就像現(xiàn)在他們所在的醫(yī)院,就是線封睿用另一個人的身份向線氏買回來的。
“五頓,現(xiàn)在就去。”線封睿揉著太陽穴說道。他還是不能相信,為什么從小一起長大的人會這么幼稚。
“好嘞,把藥給我?!绷制鎸⑼庖孪蛏嘲l(fā)上一甩,拎著那片藥就進了實驗室。
在天快要完全黑了的時候,林奇才從化驗室里出來。
“怎么樣?”程雪叼著一只雞腿,聲音從滿是食物的口中擠出。
“喂,這是封哥買給我的,你怎么就吃起來了?!绷制婵粗菨M垃圾簍的殘渣,痛心疾首。他在這里累得半死,他倆到擱著談情說愛來了。
“別欺負小丫頭,不夠再點。這藥到底是什么情況?”線封睿說著,將一只雞腿塞到林奇手上,安撫他的情緒。
“你們要檢查這個藥干什么?它的分子式和說明書上面的完全一樣,而且也沒有任何會導致心臟病的藥物。恕我直言,會不會你家就是這種體質(zhì)?”
聽到這里,程雪也懵了,這應該不可能:“要不你給我做個檢查,看看我有沒有問題?”
出于嚴謹起見,程雪想要給自己體檢,要是自己也有心臟問題,那就真的是家族遺傳了。
“你別聽他瞎說,你怎么可能有問題。明明就是林奇學藝不精?!本€封睿狠狠瞪了林奇一眼,誰讓他在這里瞎說了。
“嘿,你們還別不信。只要我說了這藥沒問題,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敢說有問題?!绷制姹痪€封睿激怒了,他最討厭有人質(zhì)疑他的醫(yī)術,“你們現(xiàn)在最好去燒燒香,看看能不能讓程戟也得這病?!?p> “別吃了,還來?!本€封睿說著就去搶,卻被林奇敏捷地躲開了。
“封哥你不是人,說好等我檢測完就給我吃的。”
“你那是檢測嗎,你丫那在說風涼話。”因為是和朋友在一起,線封睿也沒有端著。
看著兩人在辦公室里追逐打鬧,程雪的心情也恢復了一些。慢慢來,總會有辦法的。
臨近年關,街上的氣氛更加熱烈了起來。但是在病房內(nèi),氣氛幾近冰點。
“這藥不是沒問題嗎,為什么爺爺還是沒有好轉(zhuǎn)?”
程雪伏在病床旁,淚眼婆娑。
“小雪兒沒事的,這是每個人都會經(jīng)歷的事情,你沒必要難過,爺爺活了這么長時間,也活夠了。只是你爸爸的仇,只能靠你自己了。”程廣桀將遺囑塞到程雪手里,他最后唯一放心的人只有程雪,但愿在線封睿的幫助下,程氏不會垮掉。
線封睿走到程雪身旁,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讓她平靜下來。
“小線,小雪兒交給你我還是放心的。你一定要照顧好她?!背虖V桀拉住線封睿的手,用微弱的聲音說道。
一個星期前以來,線封睿就一直在這里陪著程雪,他對程雪的各種照顧,都被程廣桀完全看在了眼里。
“你們別說這么傷心的事情了,醫(yī)生都說還有希望,爺爺你就別急著交代后事?!背剃柼嶂粋€保溫壺進來,正巧看見了這樣悲情的一幕,“爺爺你先把藥膳喝了吧。媽媽在里面放了很多名貴的藥草。”
程陽是程戟的兒子,也算是程雪的大哥了。他每天負責給程廣桀送吃食,也許是因為時間問題,程雪原來從未見過他她這位名義上的大哥。
只見程陽卷起袖子,嫻熟地將藥膳倒出,這流暢的動作,仿佛已經(jīng)進行了上千遍。
隨著水流的聲音,一碗噴香的藥膳就被倒了出來。
“眼見不一定為實。”不知為何,程雪腦海中驟然浮現(xiàn)出這一句話。
“等等!”在程廣桀嘴唇剛觸上勺子的那一秒,程雪驚叫出聲。會不會,有問題的不是藥,而是這一碗“名貴”的藥膳?
“這么多藥混在一起,會不會產(chǎn)生什么副作用?”見眾人具向她看來,程雪含蓄地說出了心中的猜測。
線封睿聽程雪說后,并沒有多言,而是讓外面站著的保鏢進來,將那份藥膳帶回去檢測。他總是這樣無條件的信任著程雪。
“小妹你多慮了,這個藥膳每天我們在家里也是喝的,不會有什么問題?!背剃栆娝幧疟换鹚俚亩俗撸瑹o奈地聳了聳肩。
“檢查一下吧,這樣我喝得也放心?!背虖V桀認為,這是程雪過于擔心他而有點草木皆兵,畢竟這藥是他的保健醫(yī)生幾年前就已經(jīng)調(diào)好的,他早就喝習慣了。要是有人在藥上動手腳的話,他一定最先發(fā)現(xiàn)。
但是為了安慰一下程雪,他還是愿意隨著程雪去折騰。
就這樣,可憐的林奇再次被線封睿揪進了私人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