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祁瑄牽著手,從紗幔中走出來,南嫘并沒有立刻從御輦上下來,她停了一下,垂眼看向御輦前行禮的眾宮妃。
這些女子有的柳嬌花媚、楚楚動人,有的品貌端莊、風(fēng)姿綽約,她們忽拉拉在前面拜倒了一地,一眼望過去,一個個朱唇皓齒、楚腰衛(wèi)鬢,一身身霞裙月帔、鴻衣羽裳,仿佛一卷精致的仕女圖卷,真是養(yǎng)眼。圣上艷福不淺呢!
不知為何,南嫘心中有些泛酸,于是握著圣上的手下意識地用了點(diǎn)力。
祁瑄若有所覺,回頭看南嫘,見她正垂眼去看面前那些宮妃,神色里帶點(diǎn)點(diǎn)不悅和絲絲酸氣,頓時覺得啞然,她這是在拈酸吃醋?看她剛剛躲他時像躲什么洪水猛獸似的,還以為她是對自己心有隔閡,不愿承寵,才會是那般反應(yīng),沒想到,她反而比過去更加在意自己了。他不知為何,很喜歡看南嫘現(xiàn)在這個樣子,他希冀著她對自己更加在意些。
祁瑄手上微一用力,把還盯著地上那一群鶯鶯燕燕發(fā)呆的南嫘拉進(jìn)懷里,低聲笑道:“三娘在看什么?”
南嫘冷不防又被拉進(jìn)圣上懷里,在他周身氣息的籠罩下,思緒又是一片空白,將自己心中所想脫口而出,語氣略有些酸溜溜道:“妾看花兒呢,看那一朵朵姹紫嫣紅、綽約多姿的,圣上當(dāng)真艷福不淺呢!”
祁瑄哪能聽不出,她口中這花兒,指的可不是花園里的花兒,而是面前這群如嬌花一般的美眷,于是低低笑出了聲,道:“三娘這是吃醋了?”
南嫘見他竟然還笑起來,更是氣悶,語氣冷道:“妾有什么可吃醋的,她們與妾有何不同?也不過同是這花叢里不起眼的一朵小花罷了!圣上開心了,就呵護(hù)照料一下,不開心了,扔在那兒隨便讓風(fēng)雨摧殘去!我們也只有受著的份兒!”
祁瑄聽南嫘毫不加掩飾的負(fù)氣話,心情更輕松了幾分。他喜歡現(xiàn)在的南嫘,除了因為她比以往更鮮活、更靈動的性子,也是因為她雖學(xué)會了耍些手段自保爭寵,但在他面前卻還是直言不諱的樣子。
自小生長環(huán)境兇險,他每每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坐上這九五至尊的位子,卻走得更為艱難,也并沒有安心多少。這一切,都讓他不得不變得多疑,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一切身邊人,尤其是那些看似嬌柔的枕邊人們,她們每一個來他身邊都是帶著各種功利與目的。他將這些人都隔離在他心墻之外,只除了一個人。
祁瑄輕輕抬手,點(diǎn)了南嫘額頭一下,帶著點(diǎn)無奈的語氣道:“你呀,膽子真是越來越大,這是還在跟朕賭氣?是要朕怎樣才肯罷休?”
南嫘還記得他之前不許再提洗刷謀害皇嗣罪名一事,便有些氣悶,便又賭氣道:“妾能要圣上怎樣?妾可不敢左右圣上任何決定呢!”
南嫘說完了,便知道自己有點(diǎn)任性過頭了,這人可是圣上,她原本要在他面前再恭謙一點(diǎn),好保全自身的,不知為何,今日她很沖動,有些收斂不住脾性。她這才感到有些忐忑,偷眼去瞧圣上。
祁瑄看她剛呈完兇,又似想起什么來似的,沒了氣勢,嬌怯怯地偷看自己一眼。自己的心,便被她這一眼化成了一泓春水,南嫘怎么這般容易動他心神?
祁瑄知道她一直別扭是因為什么,被她嬌怯怯的一眼偷瞧看軟了心,便忽地釋然嘆了一聲,道:“罷了!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允你便是了!”
“允了……什么?”南嫘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他說的,是自己理解的意思嗎?
“你不是想洗脫謀害皇嗣的罪名么?”祁瑄展顏笑開,平時一張正容亢色的臉,如今如春風(fēng)拂面,滿面和煦韶光,他一字一句道:“朕允了洗脫你的罪名?!?p> 南嫘猛一聽到祁瑄這樣說,有些怔愣,她沒料到圣上忽然改變心意,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失了神,她恍恍惚惚地說了句:“妾……妾謝圣上憐惜。”
“這下,可不賭氣了吧?”祁瑄專注地看著南嫘那雙瀲滟的眸子,此刻里面映出的自己是溫潤柔和的,而不是端嚴(yán)肅穆、深于城府的。于是,他的心也暢然了許多,他輕聲哄她道:“快下輦吧,不是要去湊沁涼會的熱鬧么,走吧?”
南嫘看著圣上寵溺的神色,回不過神,仿佛沒聽見圣上的話,仍舊呆呆立在了御輦上。
圣上轉(zhuǎn)身見南嫘還站著不動,于是無奈地?fù)u了搖頭,長臂一伸,便將南嫘整個人打橫抱了起來。
“圣……圣上!”南嫘身子驀地騰空,等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在圣上懷里了,她想起現(xiàn)在的場合,頓時臉上通紅、燒成一片,她赧然道:“圣上,快放妾下來,這……成何體統(tǒng)?!?p> 祁瑄并沒有放下南嫘,而是抱著她邁步下了御輦,還一邊打趣她道:“知道不成體統(tǒng),你還故意站著不動,單等著朕來抱你?!?p> “我沒有!”南嫘心咚咚直跳,圣上如今也太愛撩撥她了,她根本毫無招架之力,簡直可以說潰不成軍了。她又羞又惱,開口說話時,連謙稱都忘了用,只道:“圣上快放我下來!要羞死了!”
“哈哈哈……”祁瑄見南嫘這狼狽羞怒的樣子,心中大悅,朗笑出聲。
南嫘臉埋在祁瑄頸項間不敢看人,感受到他胸前因大笑而帶起的震顫,她滿臉窘迫,這圣上莫不是瘋了吧,還是她真的這么好笑?
兩人打情罵俏許久,根本無視跪拜在地上的那些宮妃們。宮妃們跪拜久了,膝蓋酸麻,但圣上笑得爽朗,似乎極為開心,她們誰也不敢出聲攪擾了圣上的好心情??啥锫犞饺崭呱钅獪y、不茍言笑的圣上用這樣溫柔的語調(diào)哄著有些無理取鬧的南美人,眼見圣上不顧禮法,當(dāng)著眾人面將南美人抱在懷里,她們一個個心酸不已。
這剛倒下一個阮美人,又來了一個南美人。南美人過去還是南淑妃時雖然受寵,但一直是個賢良淑德、寵辱不驚的樣子,圣上與她相處時從沒有過于親昵的行為,更沒有做過如今這般的親密舉動。
可是復(fù)寵后的南美人,竟更受圣上寵溺。南美人全不似過去那般端莊,她渾身上下生出一股子嫵媚嬌蠻之態(tài)來,令眾人心中驚駭,沒想到,南美人竟然是如此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