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嫘也聽到殿外騷動的人聲,她隨著眾人視線看向門外,只見遠處行來一身著深紅色大氅的宮妃,身畔跟著一個低階宮妃,身后伴著兩個一等侍女一個掌事女官,還有一眾婢子,眾星捧月般地進得門來,氣勢十足,正是阮問心。
還不待南嫘反應(yīng)過來,只見周圍一眾末等席位上的御女們站起身來,行禮道:“阮美人安康。”
南嫘心下一凜,也趕緊拉低了兜帽,掩人視線,又隨眾人起身,略微欠身施禮。因南嫘刻意退后幾步,掩在眾宮妃身后,阮問心倒是沒注意這邊,她一路匆匆向前,于自己席位上入座,宴會就快要開始了,她已經(jīng)遲了。
眾御女行禮過后,又都入座。南嫘也隨眾人坐下,見阮問心直奔主位,并未對她有所察覺,她這才有閑暇偷覷阮問心,明眉皓目,顧盼神飛,眼神流轉(zhuǎn)間,透著掩不住的張揚,還和她記憶里一般鋒芒畢露。
“圣人至!太后至!”
只聽一聲唱喝,這場宴會的主角登場。眾宮妃起身,恭敬立于一側(cè),視線迎上殿門。南嫘也立刻隨眾人起身,她略有些緊張地向下拉了拉兜帽、退后半步,盡量減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身朝服的太后自殿外被眾人簇擁著進入大殿,身畔有一身穿玄服的高大男子大踏步跟進來,正是皇帝祁瑄。
“圣上安康!太后安康!”眾妃躬身行禮,南嫘也順勢伏身。過了有半盞茶工夫,祁瑄與太后才行至首位入座。
“都坐吧。今日隨意些,都不必拘禮?!逼瞵u開口,嗓音低沉,語氣平和,又帶著一股來自上位的威壓之氣。
南嫘隨著眾宮妃入座,她略抬起兜帽,偷眼看向坐于首位的兩人。末位離首位有些距離,看不太清楚,大體看到個身形。祁瑄大馬金刀坐于左上位,身形高大,星目劍眉,他一手握著一串佛珠閑搭在腿上,另一手支于案頭,坐姿閑散,似乎很是閑適。她此時才覺得,圣上模樣氣質(zhì)其實極好的,自己以前怎么看他怎么討厭,也不過是因為氣他把自己召進宮里來,害她與愛人分離,如今想想,是自己任性了,入宮的八年,圣上至少是不虧欠她什么的。
右上位的太后,仿佛不是記憶中嚴厲的模樣了,而是慈眉善目,看著和善大度的樣子,想來她今日做壽,心情好。她穿著一件正紅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朝服,顯得雍容華貴。正轉(zhuǎn)頭與離她最近的劉麗妃交談些什么,劉麗妃雖然年齡大了一些,但裝扮一番還是出眾的,她此時穿了件流彩暗花云錦宮裝,在人群里也很顯眼。阮問心則正坐于劉麗妃身畔,似乎想插話進去,但太后瞥她一眼,并不理會。阮問心尷尬地坐在那里、無人理會,似乎略有些局促。
“母親,既然已入座了,那開宴吧?!逼瞵u似乎注意到太后三人的暗潮洶涌,開口搭話,不知是否有意,為阮問心緩解了尷尬的境地。
正在此時,卻聽得一女聲自殿外傳來。
“妾來遲。圣上恕罪,太后恕罪。”
壽宴遲到,是哪個不長心的,如此糊涂。眾人都朝著殿外瞧去。
只見穿了淺紫襦裙的林順儀匆匆趕來。南嫘看清她衣著,大感意外,竟然與自己一開始準備的那條襦裙有七八分相似,區(qū)別只在于,自己那條襦裙因為要模仿端文太妃服式式樣,采用了更為古舊的廣袖式樣,上面原是寶相花花紋,后被人改了牡丹;而林順儀的襦裙卻是正當時的窄袖小衫式樣,上面繡的是一朵朵并蒂蓮。
南嫘見那并蒂蓮紋樣襦裙忽然心中一動,林順儀這條襦裙原本是要被阮問心借機發(fā)難的,可是此時她那襦裙上并未被添上鸞鳥圖案。南嫘想起自己那件被改過的襦裙,忽然意識到,并非阮問心發(fā)現(xiàn)自己痊愈改換目標對付自己,而是因為自己定制的那套襦裙與林順儀這件太過相似,阮問心買通的那個司衣盧巧蝶弄錯了。
沒想到她陰差陽錯還幫了林順儀一把,否則,她必折在這次壽宴上。不過,接下來林順儀所言所行,讓南嫘嘆息,真是個不長心的。
“林順儀,何故來遲?”太后臉色陰翳下來,壽宴遲到,實在令人掃興。
“太后見諒?!绷猪槂x看太后神色不喜,連忙伏身行一大禮,慌忙道:“妾原本早該到了,誰知行至芙蕖殿西側(cè)門時,那殿里的小侍女出來倒污水,沖撞了妾,弄污了外衫。妾怕殿前失儀,這才慌忙回殿換了外衫,故而來晚了?!?p> “姐姐這話何意?”阮問心開口道,這林順儀近日來處處與她為難,此次更是一進來就向她發(fā)難。
“阮美人不知我何意嗎?”林順儀看阮問心接了話,也不顧場合了,只譏諷道:“你那小侍女早不出來、晚不出來,偏等我從那兒經(jīng)過一頭撞過來,不是早有預(yù)謀么?妹妹別說你不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