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席依舊是男女分開對坐的,這會子快到午時,天氣就熱了,姜府的家丁們便把賓客都引到了聚瑞堂。
這里平時不開,只有逢年過節(jié)或是家中辦宴席才會用來迎客。主位設(shè)一席,略下側(cè),左右各兩席,剩余的賓客就是男子在左,女子在右,各設(shè)三排席位。
座次安排都是一早排好的,按著身份高低排序,由家丁帶著入座。
上回長公主裴嫣已經(jīng)私下里來拜訪過了,故而這次就沒來赴宴。所以主位上坐太子,左右兩側(cè)分別是六皇子裴鈞和攝政王齊陌。
姜家的人則坐在大廳中兩側(cè)席位之首。
“今日犬子得女,姜某在此謝過各位賞光,參加孫女的滿月酒宴,還請諸位盡情玩樂,若有招待不周之處,我先在此給諸位賠罪了!”
姜太傅舉杯起身,對著賓客們敬了一圈,一飲而盡,至此酒席算是正式開宴。
林氏拍手,門口的小廝便高唱一聲“開宴!”
音落便見清一色身著淡綠色塑腰長裙,梳雙丫髻的妙齡女子們排成兩列魚貫而入,手里端著朱紅色的木托盤,上頭擺著用琉璃盞盛的各式菜肴,精致華美。
丫鬟們按序?qū)⒉穗确旁谫e客席位前的木案上,便又躬身退下。
眾人瞧著桌上菜肴,眼中都露了新奇之色,無他,而是這些個菜肴基本都是他們沒見過的。
忽然有一年輕官員出聲,“敢問太傅,這可是華觴樓的菜式?下官有幸去過一次,倒是瞧著有幾分相似?!?p> 如今晉國倒是常有高官大戶家里辦酒席,用外頭酒樓里菜肴的,這不是什么丑事,甚至大家以能請到名聲顯赫的酒樓名廚做菜為榮。
“趙大人好眼力啊,這酒宴是我家幼女推舉的,我家夫人覺得菜式新鮮又味道上佳,便用了華觴樓的酒菜,也叫大家都嘗嘗鮮了!”姜太傅笑道。
眾人的視線一下子又轉(zhuǎn)到了姜瓊羽身上,便見那妙齡少女大方得體的起身,面上帶著淺笑,對著賓客們欠了欠身子。
“不過是小女貪愛這華觴樓的新穎之味,能叫諸位瞧得上才好,若是吃不慣,也盡管告知,母親還備了一些福源樓的菜肴,只求諸位盡歡?!?p> 語罷便聽得主位上裴鈺的聲音,“這華觴樓如今也算京都里小有名氣的,孤聽聞多次倒也沒機(jī)會品嘗,今日卻是有口服了,四姑娘心思巧妙啊?!?p> 太子都這般抬舉了,下頭眾人自然又是一片夸贊恭維之聲,倒也不全是因?yàn)樘?,而是嘗過之后,這菜肴確實(shí)很不錯。
見想要的宣傳效果達(dá)到了,姜瓊羽滿意的勾著唇角,捏起桌上的酒杯瞇著媚眼呷了一小口。
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微微偏頭果然就瞧見齊陌一臉玩味的看著這邊。
她索性舉杯敬酒,一飲而盡,齊陌顯然沒想到她這般大方,也舉杯回應(yīng)。這種在眾人眼皮子底下互動的感覺,莫名的叫他十分暢快。
尤其是余光瞥見裴鈺微微暗沉的面色時。
“三哥,我敬你一杯!”裴鈞像是什么都沒察覺一樣,朝著太子舉杯。
裴鈺扯著嘴角露了一個僵硬的笑,舉杯回應(yīng)。末了忽然對著齊陌道,“表哥平日里最不喜參加這種宴席,今日怎么有興趣來。”
“一則是小姜大人親自相邀,二則來見心悅之人?!饼R陌斂眸,語氣淡淡的,漫不經(jīng)心的把玩著手里的酒杯,唇角微勾,十分挑釁的對著裴鈺舉了舉。
裴鈺眸中陰厲,亦對著齊陌舉杯,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攝政王不要一腔歡喜落了空才好?!?p> 二人的對話旁人自然聽不見,只瞧著兩人面上都帶笑,只當(dāng)是表兄弟兩個在寒暄什么。
但是有心之人瞧在眼里就不是這番光景了,杜清芷隨母親張氏坐在靠前的位置,與姜瓊羽只隔著兩人,這會子忽然就笑著開口。
“四姑娘手上那支鐲子瞧著是冰玉的?這般純粹,怕是價值不菲吧,先前兒也沒見四姑娘戴過呢!”
姜瓊羽轉(zhuǎn)頭,對于杜清芷今日忽然這般溫和自然心存防備,“杜姑娘好眼力,這也是近幾日才得的,今兒頭一回戴,杜姑娘那對耳墜子倒是也精巧的很?!?p> “貴妃娘娘前兒才賞的,自然極好?!倍徘遘茡P(yáng)了揚(yáng)下顎,眼底帶了些許輕蔑得意之色。
原是來顯擺的,姜瓊羽心底翻了個白眼。有些人總是覺得她想要的旁人也想要,對上這種心態(tài)也是多說無益了。
“可惜了,東西是極好的,人卻是差勁了些。”
忽然一道女聲傳來,正是坐在杜清芷斜后方的一位藍(lán)衣姑娘,十分的面生,倒是從未見過。
藍(lán)衣姑娘面色淡淡的,不理會杜清芷憤恨的面容,對著姜瓊羽淡淡道,“御史大夫安立宗嫡女,安姝韻?!?p> 這一說,姜瓊羽便是知道了,御史大夫的妻子身體不大好,一直在祖宅休養(yǎng),嫡出的女兒自小跟在母親身邊,聽聞去歲妻子過世,才將嫡女接回來。因著要守孝一年,也并無誰見過,想來如今也是剛出孝期,頭一回來參宴。
“原是京外來的,這規(guī)矩果然沒學(xué)好,這般不知禮數(shù)也好意思出來赴宴?!?p> 杜清芷被懟了一下又被忽略,心里自然氣急,嘴里說話便毫不客氣了。
“禮數(shù)一對身份尊貴者,二對長輩親友,我與你非親非故,身份一樣,這般說話也不知何處失了禮數(shù)?!卑叉嵣艘粡埧蓯鄣耐尥弈?,說起話來卻很是尖銳。
“你...”
“你什么,杜姑娘明知那鐲子是攝政王殿下贈與姜姑娘的,卻還明知故問,當(dāng)真是虛偽至極!”
這話聲音就稍微大了一些,引來了些許目光,裴鈺本是在同姜太傅說話,聽到聲音也望了過來。
仔細(xì)瞧了瞧,姜瓊羽頭上哪里還有步搖的影子,反倒是手腕上多出一個玉鐲。
一股怒意便自心底翻涌而起,眼角為揚(yáng),掩住眸底藏著的殺意,此時還在姜府,還在宴席之上,他只得裝作未曾聽見的模樣,把視線移到了別處。
姜瓊羽蹙眉,倒是難以分辨那安家姑娘是有心還是無意了,只是這事到底不好聲張,只得出聲打圓場。
“大家頭一回見面,難免有什么誤會,還請二位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計(jì)較才是,這貴人還在上頭坐著吶!”
有她這一提醒,杜清芷理性回籠了些許,抬頭望向裴鈺,眼里閃過一絲癡纏。末了轉(zhuǎn)頭狠狠瞪安姝韻一眼,才端著姿態(tài)未再言語。
今日滿月宴雖沒有出什么大岔子,但幾乎是明眼人都瞧出了太子和攝政王似乎都心悅姜家四姑娘,這一來倒是要回去好好思量了,哪邊也開罪不起不是?
宴席散去,裴鈺先行一步,裴鈞如今還住在宮里,就不與他通路了。
馬車?yán)?,裴鈞靠在迎枕上閉目養(yǎng)神,良久,睜開雙眸,眼里的謀算城府哪里還有半點(diǎn)宴會中天真的模樣。
“殿下今日心情不錯。”宦官白術(shù)恭敬的為他斟茶。
裴鈞勾唇,眸前縈繞的霧氣叫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淡淡道,“我這三哥一直不了解齊陌此人,到如今亦然,竟然是為一介女子這般丑態(tài)百出,是我高看他了?!?p> 白術(shù)低頭賠笑,眸中亦是對裴鈞所說之人的鄙夷,“殿下透徹。”
“給我那攝政王表哥通個消息吧,周府瑤池宴,想必更精彩?!?p>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