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地獄殿 惆悵客
施楚筠沒有隨徐婕進去辦公室,因為她看到了她的字。
對,那是她寫的。
“少夫人也喜歡這幅字?這是總裁從顏老那兒贏回來的?!卞X萬同出來見施楚筠看墻上的字看得入迷。
顏回卿,擅長書法國畫,在書法國畫界有一席之地。以前,這些只是他的興趣。不知從何時起,他辭了在政界的職位,出現(xiàn)在各大書畫展覽會、鑒賞會、拍賣場等地方,像個中老年風流公子,收藏倒成了主業(yè)。
三年前,裴成抑到京都辦事,到顏家一敘。顏回卿以任一書畫為賭注要與裴成抑下棋,裴成抑僥幸贏了一子。
顏回卿輸了,臉色很不好看,忍痛帶裴成抑去了收藏室。
“顏老果然有很多好東西,那成抑就不客氣了。”
“哼!”我不高興,這些當然都是好東西了,你小子不會覬覦已久了吧。
那收藏室儼然像一座展廳,裱好掛在墻上的,木架上的,錦盒里的,桌子上的……
裴成抑見正中的檀木桌上鋪展著一幅字。近看,原來是四字分別寫于四張紙上。
深、惡、痛、絕。
這是怎樣深的惡,怎樣痛的絕,才可以寫出這般氣勢。
“就這幅字吧?!迸岢梢殖谅曢_口,他仿佛能體會到,他也需要這“絕”。
“不行,除了這幅字剩下的你隨便挑?!鳖伝厍漕D時急了,趕忙護住,他從沒有見過這么好的字。
好到極點也只能用“好”概括了。
“顏老要反悔?”
“這幅字不行。”
“就這幅?!?p> “不行?!?p> “那我搶了?!?p> “你……你成心和我作對。”
……
舌戰(zhàn)三百回合后。
“好,只能要這一個字?!?p> “嗯。”
顏回卿千里送出嫁女兒般地把“絕”字送走了。
心在滴血。肉疼。
“六年了。”施楚筠輕嘆。
她寫這字已經(jīng)快有六年了。
那件事也已經(jīng)六年了。
六年前的十月,她去了京都。
那時京都暗流涌動,各大家族背地里暗殺。施楚筠接下一“閻王”單,某家族的殺單。
這是地獄殿中的暗語。地獄殿是一個集黑客殺手獵人于一體的網(wǎng)絡(luò)組織,分刀鋸殿和石磨殿,刀鋸殺人,石磨查身。
其實是個半路網(wǎng)站,以前是賣貨的,后來就賣命了,創(chuàng)始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地獄殿,沒有領(lǐng)導(dǎo),也沒有員工。人人盡是領(lǐng)導(dǎo),人人盡是員工。曾有人覺得個中利益豐厚,貿(mào)然認領(lǐng),結(jié)果就去見鬼了。反正各種攻擊不斷,地獄殿的人自己維護,一個不樂意,就自己下單,自己接單了。
這些都沒有見過面的人卻異常團結(jié)。其實他們都會下意識的詢問聽從等級高的人的意見。作為榜首閻王天字號的S施楚筠,就收到過一些。
地獄殿規(guī)則:下單者出價下單,可以把單指定特定人,也可以掛在“生死簿”上,等人來領(lǐng)。下的單按照傷亡輕重劃分為閻王單、判官單、無常單、鬼卒單,每單按照由難到易又劃分為天地玄黃四個等級。接單人憑借所接單及完成情況評定等級,如完成鬼卒單可以評定鬼卒,完成閻王單可以評定閻王,沒有完成則評定無效。
刀鋸殿多為殺手,接殺單。石磨殿多是黑客,查不可查之事。刀鋸殿閻王單就是第一殺單,施楚筠成為榜首就是在她接下閻王單天字號后的。
S是她在地獄殿刀鋸殿中的代號。
六年前她接了掛在“生死簿”上的殺單,去京都萬家,在她完成任務(wù)翻墻出去時,幽黑的天被強光照亮,勝似驕陽。
五隊百余人包抄,還有五隊人正從百米外行來。
原是一場陰謀,只不過她一個無關(guān)緊要之人成了要挾物。
萬家以病弱命不久矣的三爺為誘餌引馮劉張三家入甕,抓到人便可撼動三家地位,他萬家就順理成章地一舉除掉三個對手。
讓萬家沒有想到的是那三家會去地獄殿掛單找殺手辦事。不過,找到證據(jù)胡編個理由還是可以殺殺他們的銳氣的。
忽暗,施楚筠一躍而起,腿掃三人,拔出綁在大腿外側(cè)的利刃,雙手持刀,向?qū)Ψ讲鳖i處刺去。
五人已倒。余人端槍射去。
施楚筠從五人上空翻去,手里多了兩把槍,躲于樹后。
槍射未果,步步逼近。
施楚筠蹬樹向旁邊撲去,雙槍齊發(fā),落在另一樹后。
前排已倒。
施楚筠脫下黑色風衣向一側(cè)扔去,迅速從另一側(cè)開槍。
衣服被打成了篩子,對方已剩數(shù)人。
后面五隊人將至,施楚筠以樹為掩映向前打去。
帶來的武器有限,身上已無彈藥,得去從那些人身上補充。
到最后只能以尸體掩映擋槍,剩下幾十個人的時候,忽然看見敵后有一個徐緩走來的身影。
他怎么來了?
施楚筠迂回跑到旁邊胡同,是個死胡同,那十幾人追來。
施楚筠翻墻向那老人走去。
“季爺爺?!?p> “楚筠,萬家與常家勾結(jié),馮劉張三家雖是一流,可根基不穩(wěn)。京都局勢混亂,十年內(nèi)不可再踏入。趕緊走?!奔纠夏杲畔?,語氣慌張而不惶恐,急忙叮囑施楚筠離開。
“季爺爺?shù)戎?,我去處理完?!笔┏夼R危不亂。
“先走……”我有辦法。
只是施楚筠已經(jīng)離開,季老抓了個空。
槍聲再度響起。
激戰(zhàn)中,一人從角落找到季老擋槍。
夜黑風高,沒有星辰,只有刺骨的風,不見手指的黑。
殺完最后一人,背后人放槍直指施楚筠,施楚筠轉(zhuǎn)身避開向槍聲處回射。
季老悶聲,子彈已沒入季老胸膛,施楚筠驚愕。
那人趁機補槍,施楚筠怒爆其頭,向季老撲去。
“季爺爺,季……”施楚筠哽咽,雙手捂著季老流血的傷口,欲止血,卻止不住眼淚。
頭上的棒球帽掉到了血泊中,血色的S映在一灘血水中。
“楚筠,知道我為什么給你取這……名字?……楚地……筠洲,我與她……便是……在那兒……認識的?!?p> 施楚筠好像從他臉上看到了笑容,是那種見到心愛女子時的笑意。
季老回憶著,好像真的見到了一樣。
季老走了。
施楚筠那晚把季老帶回了云瀛。自己迷迷糊糊地走著,帶血的帽檐遮住了前方視線,走著走著她也不知道進到了什么地方,拿起桌上的酒就開始喝,也不知喝了多少,這里亂哄哄的,她抓著酒瓶晃悠悠的胡亂走。
這里亂的很,她想找個安靜的房間,嗯,這間挺安靜的。她推開了門,里面的人走來走去的在看什么。
她也不管,那桌沒有人,她左手拿著酒瓶,右手從桌上抄起毛筆就開始寫。
深惡痛絕。
抬筆,右手頓在半空,她盯著罪惡的右手,像極了仇人見面。左手掄起酒瓶就要砸去。
“楚筠,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了這個樣子?”一位身穿紅裙的女人控制住了她。
后來的事她就不清楚了。
她只記得自己是在一次日出時候醒來的,至于是第幾次日出她不知道。
她握住了從半掩的窗簾斜射進來照在她臉頰上的光,與那晚的凌寒不同,暖暖的,一如季老的心頭血。
她記得那血的溫度。
又快到十月了。
六年了,她還是不敢回去。
每次只是靜靜地站在巷子口,眼神空洞的看著那間早已塵封的小醫(yī)室。殘陽下,如行尸走肉般離開。
“嗯?沒有六年??偛萌昵澳没貋淼??!?p> 錢萬同以為施楚筠在問他有沒有六年,可這的確是三年,他可以肯定。
至于成書幾年,這么好的字,應(yīng)該是古代某位書法大家寫的吧,那也應(yīng)該有幾百年。
“走吧?!笔┏蘅隙ㄐ戽紩R到成功的。
嗯?干啥來著?哦!對!登記入職。
“少夫人,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