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聲鼎沸的食堂里,程景騫大海撈針似的終于在烏壓壓的腦袋里找棠澌的身影,他和許傾端著餐盤走過去,在棠澌面前坐下。棠澌一邊吃飯一邊看書,沒有看到他們過來,直到聽到徐淼說話:“你們……”她指了指棠澌:“你們認識?”
棠澌這才抬頭,程景騫和許傾自作主張坐到她們面前。
程景騫毫不顧忌地對棠澌上:“她沒通過我的添加?!?p> 棠澌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在表達什么,想了想才明白過來,合上書本,一臉無奈:“要不再等等吧。”
“我已經(jīng)等了兩天了?!?p> 棠澌更無奈了:“她可能忙吧,有時候我發(fā)她信息她也好久才回?!?p> 他笑得一臉殷勤:“小棠,如果你有脫單的打算要告訴我,我們系里有幾個家族產(chǎn)業(yè)的未來繼承者,我給你介紹幾個富二代,任你挑選?!?p> 棠澌側(cè)頭看向徐淼:“淼淼,你有需要的話報個名唄。”
程景騫恨鐵不成鋼道:“小棠妹妹,好資源是有限的。”
徐淼笑意盈盈地說:“資源共享,又不沖突?!?p> 正說話間,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是許傾的手機,他一邊吃飯一邊從口袋掏出手機,當大家的面接聽。他在電話里講了幾句,突然眉頭微蹙,把手機遞給棠澌:“我媽打來的,她想跟你講幾句。”
棠澌遲疑了幾秒,才慢騰騰地接過來,聽到許傾講話內(nèi)容,她大概也猜到是他媽媽打來,自從許家搬走之后,棠澌就沒聯(lián)系過他們家,許傾媽媽偶爾會打電話到家里來跟她爸媽和弟弟聊聊天,但棠澌一次也沒接過這電話。
好久不見,反而不知道說什么,她握著手機在耳邊忐忑地開口:“阿姨你好,我是小棠?!?p> 許媽媽親切的聲音傳來:“小棠,好久不見了,在學校里還好嗎?”
“挺好的,您呢?”
“我也挺好,我們大家都在一個城市,有空和許傾來家里玩,這么久沒見,阿姨可想你了?!?p> 她以為他們的關(guān)系隨著他們的離開而發(fā)生微妙變化,棠澌不大愿意去,但是不好意思拒絕長輩的熱切,只好模棱兩可道:“好,有空的時候我去看看您和許叔叔?!?p> “要來哦,你們現(xiàn)在吃飯,我就不耽誤你們的時間了,先掛了,記得有空來就行。”
結(jié)速通話后,棠澌把手機還給許傾,程景騫和徐淼的嘴巴啊成O型,目瞪口呆地看著在棠澌和許傾之間逡巡,程景騫潘然醒悟般地哼聲:“還說你們不熟,這回打死我都不信?!?p> 回宿舍,徐淼八卦兮兮地追問棠澌:“你什么時候認識大二的帥哥的,也不早點介紹我認識,還有那誰,叫許傾吧,長得這么帥,看出來你們關(guān)系不一般,你們是什么關(guān)系呀?!?p> “我說我從出生就認識他你信嗎?”
徐淼愣了愣,一條胳膊搭在上鋪,驚奇地看著棠澌:“青梅竹馬?”
“冤家路窄!”
“都說青梅竹馬,就是那種從小一起掏鳥窩,一起被馬峰追,一起睡在一張床上,一起偷家里的錢,一起上學的關(guān)系,這些你們都經(jīng)歷過嗎?”
何止——簡直往事不堪回首??!
一直到國慶節(jié),姚玥和棠澌本來想放假了一起回家的,沒想到許媽媽的電話來得很及時,她正在宿舍收拾東西的時候許媽媽就打電話進來,在電話里鄭重其事地邀請她到家里做客,姚玥只能一個人先回家。
棠澌跟著許傾回去的,這也是第一次,倆人才正兒八經(jīng)說上話,許傾回家要坐地鐵,中途還要轉(zhuǎn)兩趟。這時候交通高峰期,地鐵車廂里比較擁擠,連個座位都沒有,棠澌和許傾磨肩擦踵地站著,只要身邊的乘客挪動一下,他們的身體就被迫撞到一起。
走出地鐵站,走了一段路才有一家大型超市,棠澌對許傾說:“我們進去超市逛會吧?!?p> 其實不過是第一次去探望故人,買點禮品去送給長輩而已。棠澌買了點水果和一些營養(yǎng)品,就匆匆地去收銀臺,許傾問:“不是要逛逛嗎?”
“不逛了。”
許傾把她手里的東西拿過來說:“給我吧。”
“不用”棠澌沒有放手:“第一次去你的新家看你父母這是我該買的?!?p> “其實你不用帶東西的,我爸媽對你沒那么見外?!?p> “這是我爸媽交代我的?!?p> 許家搬到一個單位分配的家屬套房里,條件自然沒有老家的好,房子空間小是小了點,好在一家子其樂融融。許爸許媽對棠澌還像以前一樣親近,對她非常好,一開始棠澌還有點拘謹,后來聊了會天,心情慢慢放松下來,兩個長輩笑容滿面,讓棠澌仿佛有種回家的感覺。
許媽媽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棠澌自告奮勇地進廚房幫忙,只是她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削土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比削鉛筆還難。許媽媽見她手忙腳亂露出慈愛的笑容:“小棠,你出去客廳看電視吧,這里我來?!?p> “我還是在這里給你打下手吧,我媽都讓我學干家務(wù)了,她說我要是不學著做以后要變成生活白癡?!?p> “慢慢來,不是一下就能學會的?!痹S媽媽走過來,拿了一個土豆削兩下做個示范,棠澌虛也心學習。慢慢摸索下來,總算能削出一個光滑的土豆。
沒一會,許媽媽又出去把許傾喚進來干活,他跟棠澌差不多,一進廚房,就跟幼兒園的小朋友扔進小學教室里似的,手足無措的。
許媽媽見他洗個青菜都洗不干凈沒好氣地說:“你一個頭腦發(fā)達四肢不遂的大小伙,洗菜都洗不干凈,再洗一遍。”
許傾抿抿唇,又老老實實地把菜重新洗一遍。
洗完菜,他去和棠澌一起剝豌豆,許媽媽看到兩個笨手笨腳的干活,站到一塊就像一對金童玉女,她滿意欣喜地笑笑。
哎呀,小棠這姑娘越長越漂亮,脾氣又好,要是以后能當她兒媳就好了。
明天許傾生日,棠澌被挽留下來住一晚上,所以晚飯過后許傾被軟硬兼施地逼著帶棠澌出去逛逛。中秋節(jié)和國慶節(jié)只相差五天,此時月亮已經(jīng)接近滿月,又圓又亮的。天上月朗星稀,夜幕下萬家燈火,讓這樣的都市增添了無數(shù)璀璨星光。
不一樣的城市,不一樣的年紀,兩個人的相處也換了一個情景,以前倆人只要呆在一塊總要吵上幾句,就算不說話呆在一塊也不會覺得尷尬,而現(xiàn)在,倆人走在街上,除了街上喧囂的雜音和閃爍的霓虹燈,就剩下這一對沉默寡言的年輕人。沉默的氣氛一直持續(xù)到回家。
晚上,棠澌被安排睡在許阿姨布置好的客房。棠澌認床的毛病在這樣的晚上發(fā)作,躺在床上怎么滴都睡不著,百無聊賴地時候就給異地的安珍妮打電話聊天。
這個時候都十點了,棠澌打電話過去的時候安珍妮已經(jīng)睡覺了,但她還是沒脾氣地陪棠澌聊了一會。
“我見到許傾了。”
“哦,我已經(jīng)好久沒見他了,你們在同一所大學,以后可以經(jīng)常見面?!?p> 棠澌把心里的困惑說出來:“珍妮,可是我們好像不像以前那樣了,以前我們在一起總是有叨不完的話,現(xiàn)在每次見面都特別尷尬,不知道要跟對方說什么?!?p> “他也不怎么和你說話嗎?”
“好像變得比以前還沉默寡言,當初他搬家的時候一句話也沒跟我說,我還特別介意他不告而別,現(xiàn)在吧,見到他我一點脾氣都沒有,不悲不喜的。”
“你要這樣想,我們每個人都要長大,沒有人是永遠不會變的。”
“嗯……我好想見你?!?p> 安珍妮朝笑她變得肉麻兮兮:“我現(xiàn)在回家里,等你回來,我們一起出來玩?!?p> 心里的郁結(jié)得到疏解,棠澌心情好多,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就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是許傾的生日,白天棠澌一個人出去逛了一會,看看要給他買什么禮物。
晚上,許媽媽做了一桌菜,棠澌一看,全都是自己愛吃的,也不管許傾這個壽星喜不喜歡,許阿姨做什么,許傾和他爸爸就跟著吃什么,毫無怨言,棠澌有種要被寵壞的感覺。
許傾現(xiàn)在不像小時候一樣喜歡蛋糕了,就沒買蛋糕,但生日禮物是必不可少的,等許爸許媽把禮物獻完后,棠澌才忐忑地把禮物遞上。
送人禮物是一件苦惱的事,貴的買不起,太便宜拿不出手。
她說:“我只是看著買,不知道你喜不喜歡?!?p> 許傾望著她,難得露出一絲笑容:“謝謝!”
翌日,許傾把棠澌送到高鐵站,在還沒到檢票進站時間,倆人坐在候車區(qū)。許傾抬頭望了一眼站口上的時間,大概還有三十分鐘就要開始檢票??稍谶@三十分鐘里,他的心情極其煩燥不安,時不時望著身旁的正低頭刷新聞八卦的棠澌,過了一會,他說:“我出去一會,很快回來?!?p> 棠澌微微抬頭,淡淡“哦”了一聲。
許傾起身離開,棠澌去了趟洗手間,她從洗手間出來了二十多分鐘許傾還沒回來,眼看乘客們已經(jīng)開始排隊,再過幾分鐘就要檢票進去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棠澌在人群中四處搜尋也沒看見他的身影,她只好先去排隊,隊形排得很長,棠澌排到最后一個,她不確定許傾會不會回來送她,期間她還是四處張望。
眼看前面的人一個一個地進了站,用不了多久就輪到棠澌,就在輪到她檢票時,許傾出現(xiàn)了,他和她一樣拿著票給檢票員,然后和她一起進站。
棠澌驚訝地問:“剛才你是去買票了嗎?!?p> “嗯,這一趟剛好還有票?!彼f:“我突然很想回去看看。”
突然有個人陪著一起坐車回家,遙遠的路程也增添點趣味。在微微晃動的車廂里,棠澌不知不覺地睡著了,腦袋無意識地東擺西擺,許傾往她那邊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著她都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調(diào)整了一個舒適的睡覺姿勢。
他忍不住低頭看她,卷翹的長睫毛,鼻梁高挺,粉嫩的嘴唇,還好軍訓時被曬黑的皮膚恢復了白皙,好像她的確長得越來越好看了,睡著安靜的時候還有幾分孩童般的單純天真,宿舍里那幾個見過她的家伙都說她長得漂亮,而且還是越看越漂亮。以前覺得她長得一般,可能天天見面的原因有點視覺疲勞,一年不見,感覺都不一樣了。
每次回家,人還沒到門口,金毛像有心靈感應(yīng)似的,風一樣地地跑來迎接。這次看到許傾,金毛更加興奮了,它繞許傾環(huán)兩圈搖著尾巴,許傾蹲下來,以前那樣溫柔地摸它的腦袋。
它看金毛身上干干凈凈,毛很順滑,還胖了不少,對棠澌說了句:“照顧得還不錯,還長胖了?!?p> “我媽有潔癖,要是不弄干凈她會瘋掉的。”棠澌忍不住抱怨:“我覺得我們倆身份要換一換,你給我媽當兒子,以前我說要養(yǎng)一只狗她嫌麻煩,不讓我養(yǎng),現(xiàn)在她對你的狗,比對我還有耐心,估計我們倆生下來的時候搞混了,抱錯了?!?p> 一說到這,棠澌就有一肚子的委屈,想想以前種種案例,她有股想拉著許傾和媽媽去做個DNA鑒定的沖動。
許傾站起來,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棠澌領(lǐng)著許傾進家門,果然他們對他像見了親兒子似的連她最親愛小暖男忽視親姐姐,粘著許傾甜甜地喊哥哥。
棠澌心里酸溜溜地,她撇了撇嘴,心想算了,就便宜他幾天,讓他體驗幾天萬千寵愛集一身的感覺。
晚上,高中時期的五人組再次相聚,大家興致都挺高的,雖然宋殷遠在國外,棠澌偶爾會想起第一次喜歡的男孩,但在這樣相聚的日子里,當初那種失落和孤獨感也逐漸遠去。
他們風風火火地去KTV唱歌,隨便點了一打啤酒和飲料。付俞興致高昂地拿起啤酒舉起來,慷慨激昂地說:“我們終于又聚到一起了,當初畢業(yè)的時候還想著不知道大家還能不能再見面,沒想到我們這么快就見面了。許傾,你太過分了,當初搬家,轉(zhuǎn)學,一聲招呼都不打,害得我們小棠氣了好久?!?p> 許傾意外地看向棠澌,她當時真的因為他突然一聲不吭地離開而生氣嗎?他記得那天晚上她說不想看見他,要和他決絕,還井水不犯河水的。如果她真的因為他生氣,說明她心里還是一點點在意。
棠澌還和以前一樣,死鴨子嘴硬,她眼神閃爍著,別扭地說:“付俞你別再提那些了,都過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