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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臨風(fēng)雨

第一百零五章 秋色(十)

且臨風(fēng)雨 折心覆雪 1957 2020-07-19 23:58:27

  冷洵垂眸:“一將功成,背后自是少不得萬千枯骨,古來有之,你也不必太過沉湎于此?!?p>  沈慕云微微點頭:“只是中原雖成功抵御了外敵,但也已被掏空得差不多了。武林與滇南交戰(zhàn)多年,早已受創(chuàng),蒼垅寨覆滅后,更是傷了元氣。朝廷又已傾盡全力抗衡西域。若再遇波折,中原定然岌岌可危。”

  冷洵一怔:“可當(dāng)今武林不乏后起之秀……”

  “你是說血劍堂?”沈慕云的目光從雨線中折回,看著她,緩緩道,“血劍堂怎可與當(dāng)年的蒼垅寨比肩?就算是整個辟水山莊,陸家莊與血劍堂聯(lián)袂,也抵不過當(dāng)年半個蒼垅寨?!?p>  冷洵震驚:“當(dāng)年的蒼垅寨竟有如此實力?”

  她只道蒼垅寨當(dāng)年為中原三大巨頭之一,實力不容小覷,卻從未仔細(xì)探究。如今聽沈慕云這話,才知其中懸殊。

  “既然強大至此,何以又會被望仙居一夕滅門?”說出“望仙居”三個字的時候,她的心情不自禁地緊了一緊。

  當(dāng)年的望仙居只派了數(shù)百精英,就在一夕之間血洗了蒼垅寨。而如今聽沈慕云說起蒼垅寨的實力,總覺得不應(yīng)該這樣容易才對。

  “據(jù)說是因為當(dāng)年的蒼垅寨內(nèi)部大亂,已到了四分五裂的地步。孟德安卻仍一意孤行染指望仙居,才有了這樣的收梢?!鄙蚰皆频溃拔乙仓皇锹牳篙厒冋f起,至于其中具體原委,也不是很清楚。”

  冷洵點頭,看了他片刻:“你似乎在擔(dān)憂些什么?!?p>  被她看破了心事,沈慕云淡然的眸光逐漸深沉:“我擔(dān)心早已被人遺忘的滇域。當(dāng)年中原未能一舉鏟除滇南之勢,我擔(dān)心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

  “這些年滇南一族屏聲息氣,看似沒有任何動靜。但只要它還在呼吸,就是一只受傷的猛虎,哪怕再深的傷口,也總有愈合的那一天。

  “若是今后的某一天出現(xiàn)了一個契機,而恰好又被這只猛虎抓住。你說這只沉寂多年,創(chuàng)傷漸愈的猛虎又當(dāng)如何?”

  冷洵沉默下去,眉心微蹙,濃長的黑睫低垂時遮住了暗涌的眸光,似乎在思索沈慕云的一番話。

  她專注思考的樣子像極了孩童時的模樣,只不過不同于那時的稚氣靈動,如今卻是雅靜無塵。

  雨下得更大了些,風(fēng)雨灌進(jìn)艙內(nèi),吹亂了她的發(fā),烏黑的幾縷貼在臉畔。

  沈慕云心中不禁一動,身體微微前傾,抬手溫柔地替她將亂發(fā)掠至耳后。

  她的臉上沾了些雨漬,他順手為她拭去。

  感受到他指腹的溫度,冷洵心下一驚,驀地就想往后撤去。

  可竹艙里的空間畢竟有限,已然退無可退。

  她不得不抬起頭來看他。他溫潤的眉眼離她這樣近,近到足矣覽盡他眼底的繾綣柔情。

  沉水香幽幽淡淡,彌漫在潮濕的水汽里,教人清醒,又教人癡迷。

  沈慕云沉沉地看著她,或許是她的眼底沾染了艙外的雨色,她此時的眸光竟是有些迷離。

  清冷的雨吹在她的臉上,竟透出一種白皙。

  他的身體里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想要親吻她的沖動。

  這五年的時光里他瘋狂地想念她。

  想起他和父親初入御風(fēng)谷,冷谷主抬手指著躲在屏風(fēng)后如玉般的小女孩子,對他說,“等你長大了,伯父就將洵兒許配與你。”

  想起他經(jīng)過庭院聽見她西窗讀詩,看著殘陽下,閣樓中那個美麗聰慧的少女。

  想起她從遠(yuǎn)處跑來,親切地喚他“慕云哥哥”。

  想起他教她騎馬射箭,將她攏在臂彎里,看著她淺笑,他的心忽然就發(fā)燙。

  想起自從聽到冷谷主的那一句話后的每一天,他都無比迫切地盼望快些長大。

  他等了五年,終于能如此近距離的,如此清晰地好好看看她。

  雅靜的風(fēng)致,清妍的容貌,她完全出落成了自己想象中的樣子。

  周遭的一切在雨里漫漶不清,四下都是雨,湖上唯有他們一葉扁舟。

  仿佛此時此刻,世間唯有他們二人。

  沈慕云再也不想克制,倏然伸手捧住了她的臉。

  他的吻落了下來,略有些顫抖的急迫而迷戀,那樣熱烈,那樣猝不及防,全然不同于他平日的清雅自持。

  他身上沉水香的氣息充斥著一切,他急促的呼吸響在耳畔,如烈火一般,似要將她吞噬。

  她本能地將他推開,烏篷船晃了一晃,她竟一下子跌進(jìn)他的懷中。

  沈慕云緊緊地?fù)碜∷?,他的心跳透過衣襟傳了過來,一下又一下地,熱烈而急促。

  “阿洵,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

  他在她耳畔喃喃,低啞而深情。

  大雨下得狂飛亂舞,素來平靜的西子湖難得隨風(fēng)翻涌,風(fēng)雨吹了進(jìn)來,烏篷船搖搖晃晃地似要隨波傾覆。

  他將她禁錮得那樣緊,那樣牢,仿佛只要一松手,她就會跌進(jìn)那洶涌漫卷的波濤里。

  “阿洵,無論今后形勢如何,中原如何,只要有你在我身邊,我的心就有了棲息之地?!鄙蚰皆埔蛔忠痪?,那樣柔情輾轉(zhuǎn)。

  冷洵觸到了他腰間的玉帶,一點點微微的涼意,籠了潮濕的水汽,這點涼意一直沁到心底深處去。

  四面皆是嘩嘩的雨聲,四面都是白茫茫的水。

  冷洵散漫的眼神中,也倏然浮上了些不甚清楚的情愫。

  如果當(dāng)年沒有聽到他說的那些話,她對他的心,或許依然如故。

  倘若后來護(hù)送她和冷琛去往滇域的人不是墨臨風(fēng),她的心或許仍是自己的。

  如今,她的心里已然隱了不該有的情愫,已然存了本不該出現(xiàn)的人。

  可命運的齒輪卻依舊按照早已安排好的步調(diào),一寸一寸,精準(zhǔn)地轉(zhuǎn)著。

  或許她仍可以順應(yīng)一切,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地走下去。

  那她的心呢?那顆早已不屬于自己的心,又該怎么辦呢?

  “阿洵,今年的生辰賀禮,你可喜歡?”

  她在那突如其來的詢問里微微一震,如夢初醒。

  他送她生辰賀禮……

  她從滇域回來以后,連看也沒看一眼,就教人束之高閣。若不是這時聽他問起,她都不記得有這檔子事。

  冷洵忽然有些可笑,曾經(jīng)她對他每年準(zhǔn)備的生辰賀禮翹首以盼,無論貴重與否,都會欣悅無比。

  如今,竟已全然忘了。

  她沒有答話,沈慕云也沒有再追問下去。

  疏疏冷雨濺進(jìn)了船艙,浸濕了衣衫,冰冷冷地貼在身上。

  深秋的雨,格外涼。

  “阿洵,我最后悔的事,就是離開了你五年……”

  沈慕云的低喃揉進(jìn)了嘩嘩雨聲里,囈語般地,混著微微的嘆息。

  冷洵已無心去想其中若有似無的深意。

  天上潑傾著大雨,水面上白茫茫的一片,真正的水天一色。

  如今他們的婚期已傳遍整個武林,那句藏匿在心中多年的話,還有問出口的必要么?

  無論答案與否,都已塵埃落定。

  耳中轟隆隆,全是雨聲。

  四面的風(fēng)攜裹著泠泠寒意,唯有沈慕云身上傳來的體溫是暖的。

  或許從今往后,她就要做一個沒有心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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