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南宮漠的聲音傳來,可他的手夠不到城樓之上。
白澤瞇了眼睛,袖中手方要動作,卻是“錚”的一聲。
一把長劍飛來,將那飛鏢打了出去!
此時士兵已紛紛上前,將祁坔之人團團圍住,連那圖驚詫至極,狠狠瞪向劍飛出來的方向,只見一個少年模樣的人騎馬走上前來,長劍倏然收回手中。
正是南宮皓。
“你是何人?”
連那圖不甘心地問道。
南宮皓不屑地看他,
“小人行徑,也配知道我的名字?”
“口出狂言!”
連那圖計劃失敗已是怒極,再讓他如此輕蔑雙眼猩紅,拍馬而起一躍而上,揮刀便向他刺去。
南宮皓騰空躲避,隨之下馬,正面迎上連那圖。
南宮漠本是驚詫他能將飛鏢擋下,現(xiàn)下見他竟要與連那圖單打獨斗不由喝止,
“阿皓不可!退下!”
南宮皓不為所動,緊緊盯著對面的人。白澤站在城墻之上,面上噙著笑意。
“該看看你的成果了?!?p> “喝!”
連那圖一聲大喝,長刀幾旋呼嘯著朝他刺來。
南宮皓步伐靈活變幻間,將他夾沙帶石的勁道全都化了去。
“果然是邊荒蠻夷,只會用蠻力?!?p> 南宮皓一邊格擋一邊嘲笑道。
“我劈了你!”
連那圖怎么都近不了他嗯身,無論多么狠辣的招式都被他輕巧化解。見他左搖右閃的樣子更是覺得像只猴子般讓人煩心,一刀劈過去大喝,
“跳來跳去像只潑猴,只會躲算什么本事?!”
南宮皓停下腳步,抬著下頜看他,語氣玩味,
“你想讓我進攻?這可是你說的,那我恭敬不如從命!”
腳尖一點飛身直上,內力凝于手上,用力揮出一劍,比他強壯許多的連那圖竟被震退數(shù)步才堪堪停住。
滿是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他從何而來的這些力氣。
方要提刀卻驚覺寒光一閃,慌忙側身躲閃,未料南宮皓只是作勢,在他側身的瞬間收身,反手撤劍,卻是倏然松了掌力,那長劍竟離手旋向他面門!
側身勢弱,回身已然不行,連那圖憑借驚人的臂力就地一撐,將自己整個橫撐在地上,躲過了銳利的劍氣。
尚未自喜,南宮皓疾步奔來就著旋回手中的劍往地上一插,傾身一腳踢中他胸口,直將重心未回到雙腳的人踢出去。
“大君!”
阿可修汗雖知祁坔氣運已盡,卻仍不甘見大君受辱,那不知何名的小子分明未用全力,像是雜耍一般的招式究竟師出何人?
南宮漠卻是對這招式熟悉的很,帝后夜宴上,帝君舞劍的劍招與阿皓所用的招式如出一轍。翩然靈動,變幻莫測。
阿皓這般身手,定是得了帝君的指導。
長劍未止,被南宮皓一下拋出,方撐起身的連那圖頰上一涼,一個身形一閃而過。長劍入手,轉身指向他的后頸,南宮皓冷聲說了一句,
“你輸了?!?p> 他身后有祁坔軍隊,卻無一人敢上前,所謂擒賊先擒王,王若被擒則敗勢已定,軍心渙散不戰(zhàn)而敗。
南宮初若本提著的心在看到南宮皓一番行云流水的動作后便放下了,現(xiàn)下更是擒住了連那圖,不由看向身邊的白澤,對方對她一笑,點了點頭。
轉頭看向下面的眾人,高聲說道:
“祁坔奸詐偷襲我重南,毀兩國之約在先,今奸計未得逞,大君被我重南所擒,押入大牢候審?!?p> “士兵皆各為其主,現(xiàn)下祁坔國滅,愿歸降者放下兵器,入我重南,忠我重南。不愿歸降者一同帶回大牢等候問斬!”
有些忠烈之士見國家氣運已盡,抽刀自刎,揚聲大喊,
“生為祁坔人,死為祁坔鬼,祁坔之兵,寧可斷頭血濺三尺,不可歸降茍且偷生!”
說罷手中用力,刀重重落地。
此行一出,有人紛紛效行,刀落鏗鏘之聲頻頻響起。
正如肝膽忠義在赤魂消散之時的重量,然敗局已成,濺起的不過異國飛土。
剩下的便是肯繳械投降之人,由唐夜手下的將領將人帶回。
戲終落幕,敗者退場。自古皆是有興有敗,興不永興,但求長久。
城樓之上,南宮初若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壯志豪情,眼眶微熱,聽著下面將士齊呼,
“陛下圣明,重南永盛!”
“陛下圣明,重南永盛!”
“陛下!陛下!陛下……”
周淮風躬身垂首,也是激動萬分,
“恭喜陛下,大計成了!”
“眾將士聽令,明日大犒軍營,賞三葷美酒,俸祿翻倍!只有一點,吃飽喝足立刻投身訓練,若有怠懶,嚴懲不貸!”
“是!”
氣勢恢宏的應和,讓南宮初若覺得,這才是一個君主被認同時應有的呼聲。
南宮漠看著自己這個悄然成長的弟弟,露出一個欣慰的笑意。后者仰頭看向城樓之上的人,白澤淺笑點頭,便是莫大贊賞。
看著城外夜風獵獵,又是一個無月之夜,火把之外一片漆黑,看不分明。不過風吹云走,似乎天要放晴了。
“白澤,謝謝你?!?p> 南宮初若仍然望著遠處,喃喃說道。
白澤不言,一手搭上城磚,入手有些涼,同她一起望著目不能及的遠處,久久沒有動作?;鸸庥趁妫谷月L。
此夜過后,天光再次亮起時,京城長街一反前幾日的蕭條景象,熙熙攘攘到處傳開重南生擒連那圖,一舉擊滅祁坔的消息。
“原來陛下中毒為假,只是引祁坔入城的計策!”
“祁坔大敗局我們又少了一個勁敵?!?p> “陛下當真好計策,當真好計策!”
走街串巷的不論是不是相識,都能聊上幾句,人人臉上帶著紅光,仿佛親身感受了一般,都能活靈活現(xiàn)地描述一番當今陛下和帝君是如何假裝中毒捉拿暗探,又是如何誘敵深入一舉擊破。
若是現(xiàn)下進了茶館,說書先生驚堂木一拍,口沫四濺地就能說上一兩個時辰。
白澤坐在榻上執(zhí)書而讀,里面的床上南宮初若猶自酣睡。瞥一眼仍沒有動靜的內殿,白澤不由思索是不是自己法術施過了,怎的日上三竿了人還未醒?
想到昨夜那人怎么也睡不著了,一臉興奮地拉了他走到殿園之中,要自己教她武功。
白澤拗不過,只得先應下,卻又被她拉著飲酒,還要去房頂上賞月。莫說昨夜無月,自己帶她先行回宮后也是破曉時分,賞太陽還有道理,賞月就大可不必了。見她半醒半醉的著實太過激動,只有施了個昏睡術讓她睡了過去,以至于到現(xiàn)下了人還未醒。
南宮辰自聽聞大勝后來了幾次,他因被留在宮中看守露花殿而未能前往虞豐城,得知大勝也是激動不已,一大早便匆匆過來,到現(xiàn)下也有四五次了。
白澤不禁納悶,他們兄妹性子莫非都是這樣歡脫,平日看不出,這下便都露出形了。
事實上就他這樣一如既往的淡然模樣才最不正常,他自己是不會知道的。
“醒了?”
內室中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白澤翻著頁開口。
半響無人應聲,白澤不由疑惑地看一眼內室的方向。
還沒醒?
“白澤……你要走么?”
正思索著要不要給她施個清醒術,便聽里面?zhèn)鱽韾灺暤脑儐枴?p> 讓她這問題弄的一頭霧水,這是睡昏頭了?
“你在說哪門子胡話?”
南宮初若不知何時已經起身,只披了件外衣就走出來,花罩外的白澤聽到聲音將視線從書上移開,卻一下瞪大了眼睛。
“你這是……?”
昨日的發(fā)髻早已被睡的凌亂,松松垮垮地搭在頭上。一雙眸子中卻全然是認真,直直看著白澤,不斷向他走近。后者一臉疑惑的看著她,直到兩人鼻間已經湊得足夠近時,白澤才向后躲了躲,
“南宮姑娘還是將衣裳穿好。”
眸中的試探和一時放任的沖動頃刻黯淡下去,抽身從他所坐之處的光線中離開,那光太過耀眼,讓她有種窘迫和自我厭惡。
“也是,昨日的衣裳再不換下來,都要餿了?!?p> 說著她緊了緊外袍,揚聲吩咐道:
“秋嵐,去湯泉殿。”
殿門立時被打開,秋嵐恭敬地跟在她身后走開,殿門復被關上。
白澤臉上的疑惑還沒有消退,而這疑惑的來源,是南宮初若滿身頹然地靠近他時,胸口竟然生出幾分悸動。
他本不通情欲,若說對知道凡塵的丫頭動了心,他自己都要笑出來的。
而心中的悸動究竟為何,直至收拾整齊的南宮初若走進來,也沒有想出答案。
“露花殿的人已經放出來了,關了人家十數(shù)日,怎么也要有所表示的。”
南宮初若緩緩走到榻案的另一邊坐下,一邊給自己倒茶一邊說道,仿佛方才之事全然不是她做的。
白澤點頭,卻是說了一句,
“陛下不妨等上幾日,借使者拜見的機會一同宴請?!?p> 南宮初若驚詫地看向他,
“使者進京?”
他怎知使者會進京拜見?
在白澤回答前她卻是問了另一個問題,
“你究竟是如何知道祁坔要出兵,又是如何知道外士中混入了暗探的?”
白澤面上狐疑之色一閃而過,耐心地回答,
“我來凡塵一年多,雖未出琴山倒也不是一點事情都沒有做,養(yǎng)些有靈氣的動物指點他們一竅靈通,重南各處若有異動它們自然會告訴我?!?p> 說罷在南宮初若恍然大悟的神色中輕笑,
“這酒你以后還是少喝為好?!?p> “嗯?”
不懂他怎的就將話頭引到了酒上,南宮初若發(fā)出一個音節(jié)以作詢問。
將手中的書放到一旁,抬眼看她,白澤面有調侃地說了一句,
“因為昨夜你問過我這個問題?!?p> 額……南宮初若無言,她問過?完全不記得了。
窘迫地笑了笑,作勢舉杯飲茶,白澤的聲音又緩緩響起,
“至于使者之事,祁坔在邊國之中算是壯馬,若是起兵身后定然依附了許多小國希望分一杯羹。畢竟再小的國,野心總是有的,不會甘心一直被壓制?,F(xiàn)下祁坔已敗,依附于他的小國此時也該來抱你這棵大樹了。”
南宮初若豁然開朗,她只想到祁坔國滅是除去一個虎視眈眈的勁敵,卻沒有考慮到此為眾國趨之的大勢。
“白澤,我何時能夠看得如你這般通透。”
南宮初若不無挫敗,百姓如今眾口稱贊的女帝圣明,其實不過是這人一路為她籌謀,而她也總要經他提點才可以看的清形勢。
白澤瞥她一眼,眸中帶笑,
“丫頭急什么,你才稱帝,日后與各過打交道多了,自然就看清了。”
南宮初若最喜歡他叫自己丫頭,每每都聽的她耳朵發(fā)熱。
午時過后,白澤依然去了南宮皓處,烈日之下,他已在空場上練了許久。見到白澤很是欣喜,收劍朗聲喚道:
“師傅!”
白澤點頭喚了他到樹下坐了,給他倒上茶水,被他一口飲下。
“今日我再教你一套拳法,長劍有不盡用之時,近身戰(zhàn)斗拳法也能發(fā)揮不小的作用?!?p> “是,師傅!”
能學到新的功夫南宮皓自然爽快應下,白澤卻是搖頭,
“你這稱呼也該改了,我只教你最后三日,便不再是你師傅了。”
南宮皓大驚,也不忙著坐了,唰地站起身,
“師傅,這是為何?若弟子有何處做的不對,您盡管告訴我,我可以改的!”
白澤未料他反應這樣大,失笑揮手讓他坐下,
“你做的很好,而且適合習武。只是陛下已與戟王說好,讓你去軍營歷練。畢竟沙場之上,你二哥會教你的多些?!?p> 聽他說罷南宮皓一顆心倒是放下了不少,可還是有些不愿地喃喃,
“在這里練也不錯的,況且還有師傅教我……”
白澤笑出聲來,
“你這點訓練程度在你二哥眼中還不成氣候,莫不是你怕軍營太苦,不肯去罷?”
南宮皓受不得激將,一聽這話果然又是唰地起身,
“師傅莫要小看于我,我很能吃苦的!”
又一次喚了人坐下,白澤點頭道:
“你總是要學些有力度的東西,靈活不能適用所有時候,蠻力和靈活兼具之時,便是你戰(zhàn)無不勝之時?!?p> 說罷他又補充道:
“若有不懂的或者想學的,隨時可以尋我。”
南宮皓心中一暖,展顏笑道:
“那師傅就不要收回這個稱呼了,弟子定然有許多要問的?!?p> 況且這句師傅是他費了好大勁才磨來的,怎能讓他收回?
白澤失笑搖頭,隨他罷。
厲王府
“哼!這個南宮初若手段真行啊,將本王玩弄于股掌,百姓倒是民心齊向,讓她賺了個名利雙收!”
南宮澈靜坐著看他揚手摔碎手邊茶盞,待他念叨完才開口,
“這樣周密的計劃,我們還真是小看了這個皇妹?!?p> 其實他心中清楚,這樣的計劃不會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定然還有人幫助籌謀。
“此次大計未成,最大的盤外之棋不就是那個帝君么。”
南宮澈暗自瞥他一眼,
不算太笨。
“此人城府不可小覷?!?p> 南宮焱冷哼一聲,拳頭狠狠地握緊,阻礙他的人他會鏟除干凈,這次計劃未成,算他們走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