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釀了酒怎的也不與我說一聲?”
白澤坐在竹林石桌前,一手撐頭一手握了本書津津有味地看著,聽了這話頗有幾分調(diào)侃地開口,
“你不是照樣聞了味道過來了?!?p> 這里是月塢宮后的竹林,竹影搖曳間帶著徐徐涼風(fēng),正可以解一解凡間悶沉的燥熱。
一身紅紗衣,身段柔美的女子卻就地而坐,兩腿絲毫不符合外表形象地盤著,手不停從身旁碩大的麻袋里掏出一把竹米囫圇塞進(jìn)嘴里咔巴咔巴嚼著,吃的很是豪爽。
方才風(fēng)光無兩的赤鳳曇朱,現(xiàn)下化作女子樣貌還真不能讓人將二者聯(lián)系在一起。
“我多久沒有吃過竹實了,啊……”
“咔巴咔巴……”
含混說了一句,張嘴便又塞了一把,清脆響亮的聲音讓白澤只覺得亂耳,視線這才從書上移開,上下打量她一眼說道:
“你能有多久沒吃,不就是喜歡上竹風(fēng)之后?”
此話一出曇朱的毛都要豎起來,一口竹米嗆的她連連咳嗽,一回過氣兒來便唰地站起身,欲蓋彌彰般大吼一聲,
“誰喜歡那個竹子精了?!”
白澤撇嘴,揚眉將書視線又放回書上,不作言語。曇朱秀眉緊蹙,一張水潤的唇向上撅著,見他如此只覺無趣,悻悻然甩袖坐到桌前。
“不吃了?”
“哼……”
白澤翻過一頁,正要說什么,卻被一聲
“白公子”
打斷,二人皆看向竹林入口,換回了靛藍(lán)常服的南宮初若略顯局促地站在那里,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進(jìn)來。
白澤對她微微點頭,
“南宮姑娘。”
南宮初若緩步走過去,眼睛卻總不由自主地向曇朱身上瞟,走到近處才發(fā)覺是一個極貌美的女子。這樣的處境讓她有些無所適從,正想說些什么緩解氣氛,未料卻是那女子先開了口,
“那日就是你射傷了我?!?p> 她的語氣肯定,一雙惑人的眼睛很是認(rèn)真地打量著她。南宮初若讓她的話弄的一愣,本欲詢問白澤的話在看到他時卻收了回去。眸子驚詫地睜大了看著曇朱,
“你是……鳳凰?!”
對方本嚴(yán)肅的神色此時驀然一松,掩唇朗聲笑起來,聲線如風(fēng)鈴一般悅耳,讓她憶起那近在耳邊的鳴嘯。
“你倒是聰明?!?p> “抱歉,我……”
“她拿你取樂罷了,不必在意?!?p> 南宮初若雖并非有意為之,但確然是她險些射傷了鳳凰,她卻仍幫了自己這樣大的忙,正斟酌著怎樣道歉,白澤的聲音輕飄飄插進(jìn)來。
說著他作勢敲敲桌面,比了個請的手勢,對南宮初若道:
“坐罷?!?p> 點點頭走過去坐下,一時卻又不知說什么好,只得微微垂首,打算在一旁靜靜聽著,未料白澤卻是對著她問道:
“南宮姑娘尋吾可是有何事?”
吾?
曇朱不聽重點視線一下子便盯在了他面上,奈何后者不看她也只得暗自腹誹,這人何時換了個稱呼?
南宮初若被他一問,勉強(qiáng)揚起一個笑,輕聲說道:
“原也無什么事,就是向神君道謝?!?p> 曇朱視線在她身上晃一圈,又在白澤身上晃一圈,無聲嘖嘖兩下,起身走到一旁,復(fù)盤腿而坐咔嚓咔嚓地吃起了竹米。
南宮初若只看了一眼便被白澤的聲音吸引過去,
“不必如此,吾落凡本就是輔佐于你,算是本分罷了?!?p> 聽著不絕于耳的咀嚼之聲不由微微皺了眉,無奈地?fù)u頭揮手化出白玉酒壺,推向聲音的來源處。
曇朱眼睛一亮,伸手接住,拂去衣裳沾染的灰塵,滿意地?fù)P首,
“夠意思,走了!”
說著手指一點,連同地上的大袋竹米一起,倏然消失在竹林之中。
南宮初若回首正看到白澤眼底無奈的情緒,雖接著便被他壓抑下去,仍被她捕捉到了些蛛絲馬跡。不由勾唇淺笑,再抬頭時冷不防觸到他琥珀色的眸子,立時一愣。
“你可是為化山水患一事煩心?”
聽到他的話南宮初若就更驚詫了,她本就是因為遲遲沒有計策才出來散心,不知怎的就到了月塢宮,又來到了這片碧竹林。
許是她眸中的訝色太過明顯,白澤又加了一句,
“你一連幾日放在外面的奏折……”
“還有大典上被那些反對我的人拿來打壓為難的借口?!?p> 不等他說完,南宮初若兀自笑起來,如此說道。
她這時已想到,唐秋正提起過此事,便代他說了,免得倒顯得她多疑。
白澤點頭,等候她的回應(yīng)。
南宮初若輕輕嘆息,多日積累的煩惱也不再遮掩,如同打開了泄洪的閘口,將憂愁之事全盤托出。
“化山月余前起了水患,房田盡毀,山民流離失所多日,卻遲遲沒有治理之法?;奖痉谴蠛荡鬂持?,氣候雨旱適宜,發(fā)水患已是意料之外,久治不利就更不尋常。山中傳言化山生邪祟作亂,人心惶惶,傳到京城也沸沸揚揚,再無解決之法,定然人心散亂,于基業(yè)不利?!?p> 白澤認(rèn)真地聽著,沒有說一句話,待她將此事事無巨細(xì)地傳達(dá)完,他垂眸沉吟幾下才道:
“既然不尋常,便去看看,若有妖邪作祟,吾定不寬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