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過了幾日,駱天習的生日也到了,駱府門前人來人往,叫花子都多了起來,想著這么多達官貴人出手肯定闊綽。
但有錢人最不愿把錢花在沒用的地方,大概是這樣,有些人是這樣想的。
還沒到正午,周家三口人也帶著下人賀禮穿得漂漂亮亮光彩照人的來給駱家當家的祝生。
兩個宅子隔得也不遠,幾條街的距離,駱家宅子比起周將軍府就小得多了。
丞相府圍湖而建,種了許多白墨樹,湖邊有個木臺,一座小浮橋直通湖心小亭子。
周將軍一刀地方就四處與人寒暄了,夫人也去找姐妹們玩耍,丟下周舟洲四處閑逛。
逛著逛著就逛到了湖心亭,亭中有一石臺,兩塊當凳子的石頭,石臺上刻著棋盤,周公子也不懂棋,看樣子像是圍棋棋盤。
下五子棋也沒什么關系。
周舟洲閑來無事就趴在石臺上打盹,涼風吹著倒也愜意。
“起開?!?p> 周舟洲貌似聽見有人喊他,就瞄了兩眼,一身黑衣的少年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他揉了揉眼,看清楚了那人的樣子,正是當日在那家酒館錘他的少年。
“呵,你還真是這家的兒子啊?!?p> 駱文豪沒有搭理他,坐在他對面,撐著臉,敲著石臺,眉毛擰在一起,死盯著他。
“看我干啥,看上小爺的帥氣了?”
駱文豪輕哼了一聲,別過臉不看他,也學著周舟洲趴了下來,臉貼在石臺上,很涼快的樣子。
“誒,你怎么不說話,還在生氣啊?”
“那塊墨我是送給父親的生日禮物?!?p> “這樣啊,實在對不起啊?!?p> 駱文豪又不說話了,周舟洲探過身子去看他,發(fā)現他好像睡著了。
他眉毛很好看,眼睫毛也很長,有點像個女的,周公子在心里這樣評價他。
周舟洲起身去找了根撓毛草,輕輕地搔駱文豪的眼睫毛,他就一直揉自己的眼睛,周公子又撓他的耳朵,像個惡作劇小屁孩一樣,駱文豪也一直沒管他,好像還挺舒服的。
“誒誒誒,你叫啥來著,我那天沒怎么聽清,忘了?!?p> “駱文豪?!彼p輕地說:“記清楚了,可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塊墨。”
周公子噗嗤一聲,心想這人緊抓著這事兒不放。
“記得記得,那我以后有什么事兒找我就成!”
“好?!?p> 不一會兒,來了個侍女和駱文豪說了兩句話,他就和那侍女走了,留下周舟洲一個人在那趴著。
一個人閑得無聊,嘴里咬著撓毛草,看著桂湖微風吹出圈圈漣漪,思緒不知道往哪飄去。
大概是飄出天城飄到江湖中去了,周公子最大的理想就是闖蕩江湖,想走遍封年的大好河山,聽聽這樣那樣的美好故事,看那一幕幕兒女情長,大概是這樣。
那天就應該讓那白玉仙給他講講故事,給這枯燥乏味的生活添點兒色彩,可不知著了什么魔,不想聽那人講,仿佛那人嘴里說出來的都是謊話。
那人的扇子還在周公子手里,這個該怎么辦,還沒個頭緒。
看樣子那人也是個高手,或許也會來這兒,還能見上一面,把扇子還給他。
周舟洲想得有點兒困了,臉貼著石臺面就睡著了,也不怕在臉上印出棋盤,但這石頭是真的涼快。
在夢里他聞到了一股香味,不像那家酒館二樓散發(fā)出來的濃香,一種很淡的味道,像是花香,若有若無。
周公子醒來發(fā)現石臺上放了個小香爐,香已經燃盡了,只剩一點兒余味。
那天的白衣青年就坐在他的面前,手里捧著一本書,在那慢慢翻看著。
“白大哥?你怎么在這兒?”
“小好吃,你爹也在呢。”
周公子一聽背心發(fā)涼,感覺身后有股殺氣,有雙眼睛死盯著他,轉頭一看,果然是周末。
錯了搓臉上的棋盤,周公子站了起來把位子讓給了自己父親,站在旁邊問:“爹,您怎么?”
“我怎么在這兒?午宴都過了,沒看見你人,就沒管你?!?p> 周末從懷里掏出一包飄著肉香的食物丟給了周舟洲。
“還沒吃飯吧?!?p> 周舟洲接了過去,打開是一塊牛肉干,大概是從外面買的。
周末重重地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周公子坐在地上啃著牛肉,那白玉仙也站了起來盤坐在地上,一只手撐著腦袋,一只手玩著垂下來的頭發(fā)看他吃。
“白大哥吃不吃?”
“不了不了,我不餓?!?p> “什么白大哥,叫夫子!”
“誒?”
周末突然來了一句,把周舟洲給嚇到了,夫子,這個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居然能當夫子,有點可笑。
周將軍瞇著眼俯視著自己的親兒子說:“白先生在駱家教書多年,午宴時聽天習提起,我就想讓你也去聽聽,就求你多認識幾個字!”
“好好好,您說了算。”
“咽下去再說話!”
周舟洲看了一眼白玉仙,這下可好,自己突然多了個夫子,還和自己喝過酒吃過肉。
周末站了起來給白玉仙行了個禮,拜托他關照關照自己兒子,便離開了。
湖心亭就剩下白玉仙和周舟洲兩人,一人啃著牛肉一人玩著頭發(fā),也不說句話,你看我我看你,時間悄然流逝。
過了許久,白玉仙站了起來,走到木欄邊上,看著湖里的魚兒游戲,水面上飄著白墨葉子,像一艘艘小船搖晃。
白玉仙轉過身來說:“我的扇子,是在你那吧?”
周舟洲抹了抹嘴,一下蹦起來從懷里將那扇子摸了出來雙手遞給了白玉仙“抱歉夫子,那日在塔上拾到,沒機會還給您?!敝苤壑蘅哿丝垲^“我也不知道您在哪?!?p> “無妨,無妨,咱們這不是又再見了么?!?p> 白玉仙笑了笑,將扇子別在腰間,走到石臺前將剛才他看的那本書遞給了周舟洲說:“你撿到扇子還給了我,那我也送你一本書好了,就當是見面禮?!?p> 周舟洲接了過來,看著這本黑色的書,破破爛爛的,也沒有名字,就問:“夫子,這是什么書啊?”
“你不是想要武功秘籍么?”
“這就是?”
周舟洲急忙翻開看,但是上面一個字也沒有,連畫也沒有,臉上寫著疑惑。
“這上面什么也沒有啊,白的?!?p> 白玉仙沒想回答他的問題,拿上小香爐轉身準備離開湖心亭。
“夫子,這書我真的看不到上面的字。”
“用心看,有什么不懂的來問我就是了,我就住在駱家?!?p> 說罷,夫子身邊起了一層薄霧,將他籠罩在了里面,風一吹,連著霧一起消失不見了。
留下周舟洲一個人在原地摳腦殼。
一整天周舟洲都在湖心亭這兒消磨時間,白玉仙送了他一本書,他就一直在這兒看,眼睛都快貼到紙上面了,也看不出字來。
時不時也有別家的小孩跑到這邊來玩耍,有的看見有人便離開了,有的就是被周公子兇走的,自己在這兒看書看得正煩,可不想有人打攪。
那駱家小子也沒再來過,當主人的也不陪一下客人,當然客人專指自己,周大公子是不把別人放眼里的。
周舟洲也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想去走走活動活動筋骨,這宴會可能晚上才會散,這才什么時候,還早得很。
把書揣進懷里,帶上沒吃完的牛肉邊走邊吃,興許一會兒還能碰到駱家小子。
周舟洲圍著湖走了兩圈,又順著石板路走進湖南邊的白墨樹林,里面還有許多形狀奇怪的白墨樹,許多奇怪的石頭。
在樹林里就碰到了駱文豪,他在奇怪石頭上面畫畫,用軟毛刷子沾上紅色顏料給它們點上斑點。
“你在干什么啊?!?p> 周舟洲問到。
“我在給它們穿衣服?!?p> “你不是在畫畫么,穿什么衣服。”
“最近貌似有人翻墻進樹林砍木頭,這顏料里面摻著金紅香,我給這些石頭點上。”
周舟洲沒說話,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兒,手指甩著塊掛著紅繩的圓潤的玉扣。
過了一會兒周舟洲坐在地上,用樹枝在地上畫起了符咒,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畫了很久,明明就是很簡單的筆畫,但是畫起來很吃力的樣子。
駱文豪也點完了,放下工具擦了擦汗水,蹲下來看周舟洲在地上鬼畫符。
“你別畫了,這風符你畫出來也用不了。”
周舟洲聽到這句話之后略顯吃驚地說:“啊,為什么???”
“你以為用樹枝畫就成了啊,畫符咒需要很特別的墨水的?!?p> “不然你只記得畫法,沒有那些奇怪材料,畫也是白畫,浪費時間。”
“嘿嘿,羅老板教我的,我看你想嚇賊,我給你弄點兒陰風呢。”
駱文豪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又抬頭看了看天色,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看樣子準備回去了。
“你要走啊,拉我一把,腳麻了?!?p> 駱文豪有點兒生氣地盯著他,還是把他拉了起來。
“謝謝奧?!?p> “回去了吧,要吃晚飯了?!?p> “咱倆打都打過了,以后就是好兄弟了吧?”
“我可不想要你這樣的笨蛋朋友。”
周舟洲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故作生氣地說:“我怎么笨了,小爺很聰明的!”
“懶得和你說?!?p> “喏,幫我提一下?!?p> 駱文豪把自己手中的木桶遞給了周舟洲,自己一個人跑到前面去了。
“誒,就我一個人提啊?”
“想和我交朋友就幫我提。”
“那我弄壞你那塊墨的事情就一筆勾銷?”
“不可能,這是兩碼事兒!”
周舟洲又氣又笑,兩手提著木桶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