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瑟蘭伊督之門
蘇文清牽著馬，風鈴挑著擔……呸，風鈴坐在馬上，兩人跟在一支浩浩蕩蕩的摩爾人商隊屁股后頭朝城門走去，這支摩爾人商隊大概是從伊尼拉汗國首都新加爾來的，摩爾人很好分辨，他們普遍膚色較諾德人更深，黑色頭發(fā)，成年男性會留在上唇留有胡髭，而成年女性則通常蒙面紗。
商人們帶著纏頭巾，牽著高大的雙峰駝，駱駝悠然地踩在沙土上，昂起長長的脖子東張西望，它們的駝峰上蓋著顏色艷麗的織毯，背負著沉重的貨物，那是蜂蜜、香料和橄欖，從新加爾到摩約要穿越幾百里的沙漠，所以摩爾商人們普遍使用駱駝而非馬匹。
蘇文清蒙起面巾，他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只眼睛。
摩約地處大陸中部，往北往東往西都是茫茫的大漠，唯有南方幾百里外是普魯斯海灣，摩約干燥少雨，風沙肆虐，分為旱雨兩季，是典型的大陸性氣候，唯有夏季五六月份時南方海灣上的季風才能吹到這里帶來降雨，整個城市是依靠著一片綠洲建立起來的，像是扎在大漠深處的一顆釘子。
風鈴好奇地四處張望，她能看到各種各樣的人，有的人穿著粗陋破舊的袍子，打著赤腳，在地上朝著城墻的方向跪拜，雙手手掌向上平攤在地面上。
“那是朝圣者?！碧K文清說，“公教中有幾個教派崇尚苦修和朝圣，他們認為要領會天父的意志就得親自走一遍天父曾經(jīng)走過的道路?！?p> “智……蘇格拉底先生，他們從哪兒來？”
“或許是圣安赫爾，或者圣奧馬爾，甚至克拉松。”
“那么遠？”風鈴驚訝地問。
“越遙遠越虔誠，越痛苦越高尚?！碧K文清說，“什么叫苦修呢？就是通過對身體的自虐達到精神上的快感……嗯，聽起來有點像抖M?！?p> 有人牽著一條長隊的男男女女，每個人都形銷骨立，衣不蔽體，手腕和腳上戴著沉重的鐐銬，他們像牛羊牲畜一樣被鞭子驅趕著前進。
“奴隸商人?！碧K文清瞄了一眼，“戈倫帝國已經(jīng)禁止了奴隸交易，但這種行為在摩約是合法的，只要你有錢，你可以任意購買奴隸?！?p> “這些奴隸都是從哪兒來的？”風鈴的目光沒法從那些可憐的奴隸身上挪開，那個奴隸商人和他的狗腿子打起人來真是毫不留情，“蘇格拉底先生，我們有什么方法可以幫到他們么？”
“以往奴隸多數(shù)來自于戰(zhàn)俘或者孤兒，但也來自于人口拐賣，唯一解救他們的方式就是把他們買下來。”蘇文清回答，“奴隸商人個個都是不好招惹的主，販賣人口是見不得光的生意，游走在法律的灰色地帶，但凡能做這種生意的人，背后都有強有力的勢力在支持，這些商人不過是那些大貴族大地主的代言人而已，別去招惹他們?！?p> 身邊的旅人忽然驚叫著四散讓開，他們用希里爾語或撒拉遜語喊著“騎兵！騎兵！”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隊騎兵從身后趕了上來，隔開了風鈴的目光，這是一支五個人的隊伍，為首的一個人戴著一頂諾曼盔，身體四肢和脖頸都用鎖子甲包裹得嚴嚴實實，外套著一件白底紅十字的長外褂，手里舉著旗幟，旗幟上繪著徽章“貧窮的騎士”，他身后的四人頭戴圓頂盔，同樣全副武裝，戰(zhàn)馬邁著碎步快速疾行，發(fā)出金屬摩擦的聲音。
騎士們用冷厲審視的目光掃過風鈴，又掃過牽著馬的蘇文清，與兩人擦肩而過，騎著戰(zhàn)馬跑到隊伍前頭去了。
“滾開！異教徒！”騎兵朝著擋在馬前的人吆喝。
“圣殿騎士?！碧K文清蒙著口鼻避免吃灰，望著他們揚起的塵土，“驕傲，蠻橫，富有，強大的圣殿騎士團，直接聽命于教宗，他們在摩約駐扎有五百人，勢力非常強大?！?p> “我不喜歡這些人?！憋L鈴眺望著橫沖直撞的騎兵進入甕城，皺了皺眉，“他們太無禮了?！?p> “我也不喜歡他們?！碧K文清眼前的駱駝開始拉糞，干巴巴的糞粒子一顆一顆地落下來，他小心地避開，“但是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人都得給圣殿騎士團一個面子，最早他們只是一群為了保護朝圣者自發(fā)聚集起來的士兵，但如今他們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武裝力量之一，這群人直接聽命于教宗，連國王的命令都愛答不理，小領主，別招惹他們?！?p> 蘇文清牽著馬逐漸走近了城墻，等到了城墻腳下，風鈴才意識到這座城池究竟有多雄偉。
她努力昂起頭，仰得脖子酸疼，發(fā)出“哇————！”的驚嘆。
人流在甕城的城墻前分流，一批往左，一批往右，甕城的正面沒有城門，只有兩側有開口，人們從兩側的小門進入。所謂甕城，顧名思義，就是像翁一樣密閉的方形小城郭，它建在真正的大城門之外，像個牢籠一樣把城門囊括在內，避免真正的城門暴露在敵軍的直接射程之內。
蘇文清帶著風鈴進入甕城，風鈴抬起頭來四望，身處于甕城內，四周的高墻上都站著士兵。
如果她是入侵的敵軍，那么衛(wèi)兵們只要把城門一關，她就會變成甕中之鱉。
“摩約禁衛(wèi)軍?！碧K文清說，“他們隸屬于摩約真正的主人，摩約總督，摩約是獨立于三個國家之外的城市，總督是這里的最高統(tǒng)領，他制定這里的法律，擁有管轄一切的權力，小領主，咱們別去招惹他。”
進入甕城，蘇文清和風鈴才能真正看到摩約的主城門，這絕對是風鈴這輩子見過最高的城門，她估計可以把通天塔完整地放進門內，蘇文清帶著風鈴從城門底下經(jīng)過，女孩抬起頭可以看到高懸于頭頂?shù)木揲l，懸掛閘門用的鎖鏈有二十道，每一道都有風鈴的小腿那么粗，閘門底部沖下的一排三角巨釘看上去和攻城錘一樣有力，可以想象，一旦他們放下這道閘門，城門轟然落下牢牢地釘進地面，那么不可能有人再能撼動這道門。
“偉大的瑟蘭伊督之門?！碧K文清說，“為了制造這扇門，摩約的工匠融化了城內所有的青銅和鐵器，這道門從制造出來到現(xiàn)在，只被關閉過三次。”
在經(jīng)過瑟蘭伊督之門時，風鈴意識到摩約的城墻究竟有多厚，她如果竭力跨大步子，從進門到出門也得走十步。
“真是不可思議，如此堅固的城池，居然也被攻陷過么？”風鈴喃喃。
“是的?！碧K文清點頭，“精靈王就攻破了摩約，搶走了圣杯?！?p> “蘇格拉底先生，他是怎么辦到的？”
“我也不知道，不過再堅固的城池，內部都是脆弱的?！碧K文清說，“小領主，咱們到了，歡迎來到世界的中心，摩約?！?p> 馬匹一步一步地踏出城墻投下的巨大陰影，風鈴深吸了一口氣。
跟摩約比起來，她曾經(jīng)所見的所有城市都弱爆了。
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磚塊和石頭砌成的，林立的高塔上飄揚著不同顏色不同徽章的旗幟，腳下一條寬敞筆直的大道，道路兩邊擠滿了商人和他們的攤位，來自世界各地的商品琳瑯滿目，人們和牲畜在街道上行走，有白底紅十字的圣殿騎士，他們扛著長槍和盾牌，勾肩搭背地穿過小巷，有黑底白十字的摩約禁衛(wèi)軍，他們按著腰間的劍柄在街上巡邏，有戴著頭巾的摩爾人，有戴著帽子的諾德人，有男人和女人，所有人的叫喊聲都混雜在一起，風鈴聽得懂的希里爾語和聽不懂的撒拉遜語也混在一起。
這一天，來自東方的偉大哲學家蘇格拉底·柏拉圖與他的學徒風鈴進入摩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