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被大火吞噬過的建筑，房屋殘缺，滿地的殘?jiān)諝庵羞€能夠聞道微微的焦味。但從建筑的面積以及有幸存留下來的殘骸來看，也不難想象在之前這家人的風(fēng)光?？粗厣媳蝗瞬忍さ呢翌~，顧晨涵仔細(xì)辨認(rèn)才發(fā)現(xiàn)上面寫的是方府二字。
原來這就是那位掌柜說的方府么……
面前的場景顯得凄涼又清冷，讓本來心情就不算好的顧晨涵內(nèi)心變得更加糟糕。
她就這么靜靜的站在方府的門前看著面前的景色，實(shí)際上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正當(dāng)顧晨涵沉思之時，身后卻傳來的輕微的腳步聲，以及略顯清冷的女子的聲音：“這位小姐在看什么？”
顧晨涵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一名白衣長裙的女子站在自己的身后，從身上的打扮能看出來似乎尚在孝期，清秀的面容，消瘦的身材，纖細(xì)的手臂仿佛輕輕一握就能折斷，但這僅僅限于外表。
面前女子挺直的脊梁以及倔強(qiáng)的雙眼仿佛任何事情都無法將她壓倒。
“我在看方府。”
女子抿起嘴唇輕聲道：“一片廢墟而已，有什么好看的。還是說這片廢墟讓小姐若有所感?！?p> 顧晨涵微微抬頭，看著天上漂浮的白云與地上焦黑的木頭：“雖說是一片廢墟，但看到這場景我卻移不開眼?！?p> 女子順著顧晨涵的目光看去“哦？那這位小姐從這里看到了什么？”
……
沉默了好一會，就在女子以為顧晨涵不會在回答的時候，卻聽她開口道：“眼淚?！?p> 女子不明所以的看向身邊的顧晨涵，顧晨涵也轉(zhuǎn)過頭看著對方的雙眼，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
“我看到了眼淚，方府的主人、上陽縣、濟(jì)州、天下萬民的眼淚?！?p> 女子微微一愣，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眉頭微皺的顧晨涵，張了張嘴，但是卻什么都說不出來，最終輕笑一聲：“這方府現(xiàn)在的主人可是被萬人唾罵呢，說是不顧孝道傾吞家產(chǎn)，還趁著災(zāi)荒賺了一筆不義之財(cái)，把自己的家產(chǎn)抱得死死地不顧外面百姓的死活。這么一個心狠手辣的人，怎么會有眼淚，就算是有，也是為了那些損失的財(cái)寶吧?！?p> “但事情變成這樣最該被唾棄的難道不是坐在高堂之上的人們么?！?p> 說罷，顧晨涵向前面走了幾步，距離方府更近了一些，木頭燒焦的味道也變得更濃了。
“也不知道如今這方小姐見到這種景色作何感想，本是好心。她救了很多的人，但她救下來的這些人卻恨她，恨不得她家破人亡。早知今日，不知道那方小姐會不會后悔做這些善事?！?p> “為何會后悔？”
顧晨涵疑惑的看向身后的女子“為何不會后悔？”
“正如小姐你方才所說，造成這一切的都是坐在高堂之上的人。底下的百姓永遠(yuǎn)是無知的，他們一生都是愚昧的，只是為了生存而活，如今他們連生存的資格也被剝奪了，為了活下去只能拋棄一些東西。不少人被逼著做了惡事，可究其根本，這些百姓又何其無辜？”
“是啊……”顧晨涵感嘆著“百姓又何其無辜……”
“這位小姐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啊?！?p> 顧晨涵疑惑的歪了歪頭：“是嗎？”
似乎是被顧晨涵略顯幼稚的動作給逗笑了，女子的雙眼看起來柔和了不少：“方家這件事鬧得很大，本地人可不會有這種閑心到這里參觀。也只有從其他地方來的才會想著到這里湊熱鬧?！?p> “但我可不是來湊熱鬧的?！?p> “嗯？”
顧晨涵對著女子瞇起一雙眼睛，笑的眉眼彎彎，看起來很難讓人生出厭惡之情：“我的確是從其他地方來的，只不過我想要做的事情與這方家小姐一樣，所以今日特地來看看自己之后的下場?！?p> “如今可是好人難當(dāng)了?！?p> “可總要有那么一些好人不是么?！?p> 女子眼神奇怪的看著顧晨涵：“一般人看到方府這個下場早就歇了這心思了，你倒是大膽的很。據(jù)我所知，自從前兩日方府被災(zāi)民打劫，主人不知所蹤，家中的仆人也是死的死跑的跑，破敗成如今這個樣子；其他的商戶見此紛紛關(guān)了自家開設(shè)的免費(fèi)粥鋪，有些人緊閉自己家的大門，雇傭了不少的保鏢，一步不出，有些人干脆帶著自己的家財(cái)投奔其他地方的親戚，總之就不在露頭。”
“膽大？家里人到是這么說過我，不過這事還遠(yuǎn)遠(yuǎn)稱不上一聲膽大。到是這位小姐，你似乎對方府的事情很熟悉?！?p> 女子也學(xué)著方才顧晨涵的樣子歪了歪頭，甚至還沖她眨眨眼：“沒什么，不過是家中做生意的，因此對這些事情熟悉的很。畢竟商人嘛，消息不靈通怎么做得了生意?！?p> 聞言顧晨涵笑而不語，從女子的打扮以及剛才她們的對話她就已經(jīng)猜到了面前女子的身份。
但唯獨(dú)令她意外的是，經(jīng)過這番打擊，對方看起來竟然還是這么平靜，別說憎恨之情，她甚至都看不到對方的不滿。甚至還能夠與她拋開個人感情，對自己家中遭遇的事情分析的頭頭是道。
試問這普天之下又有幾人在接連經(jīng)歷了父母去世，好心接濟(jì)他人卻被反咬一口弄的門庭破敗之后還能如此冷靜。
想到這里顧晨涵到是對面前的女子升起了不少的好感，這樣的人實(shí)屬少見，讓她也忍不住起了交往之心。
而這邊的女子也猜到顧晨涵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從對方說出的那一席話，女子也料想顧晨涵不是普通人，雖然具體猜不到，但起碼應(yīng)該也是個高門小姐。
二人就這么看破不說破，互相攀談這，最后女子繞過顧晨涵登上臺階走到了方府已經(jīng)破爛的大門前，她站在門口低著頭看著下面的顧晨涵，一雙清冷的眼睛帶上了笑意，嘴角微微勾起，仿佛冰雪消融。
“方府雖然破敗至此，但請人喝杯茶還是可以的，小姐可愿賞臉？”
顧晨涵抬頭看著臺階之上的女子，笑的春風(fēng)和煦。
“不勝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