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棲芳草
芳棲閣的牌匾顯然剛用金漆重新粉刷過，格外的耀眼奪目。
大門前，數(shù)株合抱粗的玉蘭樹佇立一旁，花期已過，繁茂的綠葉蒼翠欲滴。
“一曲千金散，一舞四方動”，作為整個韓城最有名的教坊，此刻的芳棲閣內(nèi)盡是來來往往的姑娘和掮客商人，熱鬧非凡。
孟瑩徑直走進(jìn)去，早就有丫頭注意到她，把她帶到了后院的廂房。
只見一位艷妝傾城的姑娘緩緩走了出來。
“嫚姝姐！”孟瑩笑著迎上前去。
“哎呦，哪里來的這么俊俏的小公子，還以為你把我們都給忘了呢……”嫚姝笑著一把抓起孟瑩的長馬尾。
孟瑩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嫚姝姐，我這一路走來，聽說漠北大軍壓境，想要奪取中州的天下，韓城是重鎮(zhèn)，又聽說有好多達(dá)官貴人聞風(fēng)而動，收拾金銀細(xì)軟準(zhǔn)備帶著家人遠(yuǎn)走避難，怎么這里還是如此熱鬧？”
嫚姝擺擺手，“走？能走到哪里去？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所以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最舒服！”
嫚姝看著孟瑩身后的包袱：“哎，你這背著包袱，是打算出門？”
孟瑩：“是，我要去上京?！?p> 嫚姝：“那身上的盤纏夠嗎？”
孟瑩搖搖頭：“這次來，就是想跟你說，上次借的錢我還還不上，這次又走的急，所以我特意做了一些纏花絨花，不知道能不能請嫚姝姐幫我換點(diǎn)兒盤纏上路？”
嫚姝：“那位公子人呢？”
孟瑩：“傷好了，自然就走了……”
嫚姝：“你幫他撿回一條命，他就這么走了？”
孟瑩點(diǎn)點(diǎn)頭，“他說他有了錢就會還給我的……”
嫚姝無奈：“孟瑩，你年紀(jì)還小，有幾句話我必要叮囑你，你呀，太善良，以后遇事千萬記得要先把自己眼下的這口稀飯吹冷，再去問別人的牛肉面要不要加醋！可千萬不能再一時心熱，就忘了自己的后路……”
孟瑩再次點(diǎn)點(diǎn)頭：“嫚姝姐放心，我記下了！”
嫚姝搖搖頭：“就這幾朵花，怕是連你三天的飯錢都不夠，更別說去上京了，這樣吧，后天的飛花大會開場讓你領(lǐng)舞，不過，先說好，當(dāng)天的營收歸芳棲閣，客人的賞金你自己留著，怎么樣？”
孟瑩激動地一把抓住嫚姝的胳膊：“嫚姝姐，你真好！”
嫚姝笑了，捏捏孟瑩的臉蛋：“好了，就屬你會撒嬌！”
——
飛花大會上，整個芳棲閣都擺滿了鮮花，場內(nèi)一片春意盎然。
只聽得一陣整齊的鼓點(diǎn)襲來，片刻的安靜過后，先是一聲清亮的笛音，緊接著便是數(shù)種絲竹合奏，與此同時，成千上萬朵飛花紛紛自上飄落，在座者莫不交口稱贊，嘖嘖稱奇。
忽見一群舞女蒙著輕紗從天而降，當(dāng)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在座諸客幾乎都看呆了，尤其是那在中間領(lǐng)舞的孟瑩，氣韻身段都堪稱傳神，那雙眼睛，更是清澈的不染一絲俗塵，直攝人心魄。
果然是一舞四方動，芳棲閣內(nèi)頓時掌聲震天，觀眾紛紛拍手叫好。
——
后院廂房里，小丫頭一臉羨慕的看著孟瑩：“怪不得嫚姝姐姐總是夸你，我這還是頭一次見你穿女裝，真比那個天仙還天仙，你都不知道，剛才那些人，眼睛都看直了！孟姐姐，雅間里有位公子賞了一錠金子，說只想見你一面，人就在花廳等著……”
“哎，沒人??？”孟瑩看著空空蕩蕩的花廳，轉(zhuǎn)身看著小丫頭。
“許是那公子害羞了吧，我剛才看那公子也是一臉的文質(zhì)彬彬，不像是輕佻之人。”小丫頭說道。
孟瑩回到房里，把花環(huán)發(fā)簪一并摘下，正準(zhǔn)備脫衣沐浴，忽看到一位長身如玉的公子正站在自己房間里臨窗而飲，不知為何，孟瑩覺得那身量特別眼熟。
“愿在衣而為領(lǐng)，承華首之余芳！愿在裳而為帶，束窈窕之纖身！”
聲音更耳熟?。。?p> 待那公子回首，孟瑩一臉驚愕，頓時花容失色：“賤人！是你？”
只見成璜微微點(diǎn)頭，將杯中的美酒一飲而盡：“好久不見?。?！”
孟瑩：“不過三日……”
成璜：“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兮！”
孟瑩：“你怎么會在這里？”
成璜：“你問一個男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教坊里？”
孟瑩：“……”
成璜：“你也不一樣在這里？”
孟瑩：“你問一個女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教坊里？？”
成璜：“………其實(shí)我是來找你的！”
孟瑩：“你跟蹤我？？？”
成璜：“此言差矣，巧遇，正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這是緣分！”
孟瑩：“孽緣！?。 ?p> 成璜：“你說你人這么美，可你說出的話怎么一點(diǎn)都不美呢？”
孟瑩撇撇嘴：“你不也一樣？”
成璜：“……”
孟瑩：“好了，你人也看了，話也說了，這下該走了吧？我累了，要休息了?！?p> 成璜：“我那可是一整錠的赤金啊！就說這么兩句話就把我給打發(fā)了？”
孟瑩：“原來是你……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你到底要怎么樣？”
成璜：“不怎么樣？就是看看你！如果能讓我一吻香澤就更好了！”
孟瑩：“滾?。?！賤人?。?！”
只見成璜一下子躺在孟瑩的床上，單手托著下巴：“我不走！除非……”
孟瑩：“除非什么？”
成璜：“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孟瑩：“切！有人買笑，自然就有人賣笑，你今天不就是來買笑的嗎？”
成璜：“你的意思是你是這里的姑娘？”
孟瑩：“不然我拿什么給你治病療傷供你吃喝？”
成璜：“我有錢了，我?guī)汶x開這里！”
孟瑩：“我不走！”
成璜：“那我也不走！我包養(yǎng)你！”
孟瑩：“滾?。?！”
成璜：“難道你寧愿跟那些大肚子的油膩老男人在一起，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孟瑩：“是?。。 ?p> 成璜：“你就這么瞧不上我？”
孟瑩：“是！??！”
成璜：“……”
有人敲門，小丫頭的聲音，“孟姐姐，是我，方便進(jìn)來嗎？”
成璜聞聲，立刻將床上的錦帳放了下來。
“孟姐姐，這是一位客人送給你的……”小丫頭指著雜役搬進(jìn)來的銅鼎朗聲說道。
“什么人？居然送這個？”孟瑩看著眼前的大鼎，頗為無奈。
“就是那個東街的孫大官人，那老色鬼，還耍他皇親國戚的威風(fēng)呢……”小丫頭看著銅鼎，一臉嫌棄的撇撇嘴，“還是剛才的那位公子好，不僅生的俊朗溫潤，出手也大方……”
送走小丫頭，孟瑩走到床邊一把掀開錦帳，“你給我滾出去！?。 ?p> “瞧瞧，聽見沒，連小丫頭都在夸我呢！”成璜說著從床上跳下來，坐在孟瑩的跟前，朝著她眨眨眼。
孟瑩無奈，故意轉(zhuǎn)身不看他。
“天哪，這個大鼎好重?。 背设f著，單手就把那鼎拎了起來，一把丟到了窗外的河里。
只聽得“撲通”一聲，孟瑩恍然大悟般的看著成璜。
“你不是一直說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嗎？平常連米袋都拎不起的嗎？你都是裝的??？？？”
“我不喜歡抓雞，抓雞的時候自然沒有力氣。再說了，要是早讓你知道了，我這關(guān)鍵時刻不就派不上用場了嗎？”成璜一臉得意，忽然將孟瑩抱在懷里，兩人雙雙倒在了床上。
孟瑩想掙卻完全掙不開，“你這個騙子?。?！你放開我?。。 ?p> 成璜：“不放！”
孟瑩：“流氓?。?！我真后悔沒早點(diǎn)兒殺了你！”
成璜：“你舍不得！”
孟瑩：“你混蛋！”
成璜：“我說你每次罵我都是那么幾句，又兇又粗魯，我都聽夠了，咱們商量商量，能不能換些新詞，溫柔的罵？或者就別罵了，畢竟除了我，也沒有男人敢喜歡你……”
孟瑩：“滾！”
成璜：“你看又來，我就不！”
孟瑩氣急敗壞，慌亂中，從枕頭底下掏出了一把刀。
成璜：“我明明感覺你也喜歡我，而且我知道我的感覺肯定不會錯，可為什么每次我從你的眼神里看到的，都是騰騰的殺氣呢？？？難道你已經(jīng)愛我到了恨不得要生吞了我的地步？？？”
孟瑩：“下去?。?！”
成璜：“那你還是殺了我吧！正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孟瑩：“你不要以為我不敢?。?！”
成璜：“那你快動手，你要是再不動手，我就要開始動手動腳了！”
只見成璜輕輕一彈，“啪”的一聲，孟瑩手里的刀就落到了地上。
成璜：“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我們就洞房！”
孟瑩：“你做夢！”
成璜：“告訴你一個秘密，在梅溪的時候，我就天天做夢，夢見跟你洞房，就像現(xiàn)在這樣！”
孟瑩：“……”
成璜：“哎呀，你不要再動了！”
孟瑩：“那你為什么要動？”
成璜：“你現(xiàn)在不許說話，我也不說話，春宵一刻值千金！?。 ?p> ………
………
孟瑩：“你給我起來?。?！”
成璜：“我不，反正現(xiàn)在生米已經(jīng)煮成了熟飯，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孟瑩：“……”
成璜：“娘子，以后我們天天在一起?。?！”
孟瑩：“……”
成璜：“娘子，你怎么不說話了呢，這個時候你不是應(yīng)該痛罵我一頓嗎？？？”
孟瑩：“你還知道要臉?。?？？”
成璜嚶的一聲把頭埋到孟瑩的懷里：“我不要臉，我要你！??！”
孟瑩：“你想要的你都得到了，你可以走了嗎？？？”
成璜：“不走，以前就不想走，現(xiàn)在更不能走了！你得對我負(fù)責(zé)?。?！”
孟瑩：“我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
成璜：“什么道理？說來我也聽聽？？？”
孟瑩：“人至賤則無敵?。?！”
成璜：“討厭，人家明明是躺贏?。。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