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桃夭
“是也不是?!北搪鋵ι习踩A驚詫的眸子淺笑道。
“是?又不是?這是何解?”對于碧落的回答,安華有些發(fā)懵。
黃泉眼含秋水,扭頭看向碧落,接言道:“碧落本是不周山仙圃中一株藍(lán)雪花,因開的極艷極美,當(dāng)時還是小小靈狐的我常去仙圃觀瞧?!?p> “你竟是那時便對我動了心思?!北搪渎狘S泉述說過去的歲月,忍不住嬌嗔開口。
“是啊,因?yàn)樘矚g你,后來天柱斷裂,不周山崩,我便強(qiáng)行將你帶離。我斷了你的根莖,那時你一定很疼?!秉S泉憐惜地輕撫碧落的秀發(fā),溫柔訴說著往事。
“當(dāng)時,若沒有你沐著山崩地裂后的飛沙走石銜我奔逃,我早已與仙圃中的萬千仙草花朵一同湮滅在不周山的塵埃里。何況,你之后更是忍著劇烈的痛楚,讓我在你心上生根,用自己的心頭血滋養(yǎng)我?!北搪湔f道此處,情難自禁,一頭扎進(jìn)了黃泉的懷里,眸中一滴清淚流出。
那段歲月是碧落一直不愿憶起的。
天柱崩塌后,天地向西北傾斜,江河湖海之水皆朝東南流去,黃泉為護(hù)她周全,一路踏著飛沙滾石,迎著滔天濁浪,歷經(jīng)千般磨難萬種折磨。
奔襲八十一日后,她已是支撐不住了,求生的本能讓她拼命想要汲取周遭一切所能汲取之物,順著本能,她的莖從黃泉口中,順著咽喉,一路朝下,最終把根扎在他的心田。
黃泉不忍傷她分毫,只是張著嘴,昂著頭,任她肆意妄為。那之后,他便不再進(jìn)食,僅靠吐納天地間不多的靈氣維持自己的生長。
這一忍,便是五千年。直到他們神魂合二為一。
“小傻瓜,為了你,受再大的累吃再多的苦我也甘之如飴?!秉S泉緊緊環(huán)住躲進(jìn)他懷中的碧落,語氣越發(fā)親昵。
安華聽到此處,不知怎的,突然間,有一瞬的悲傷穿過心臟溢出瞳孔,將她激的措手不及。此種深情,自己竟在哪感受過般熟悉莫名。
夏衍辛見安華突然捂著胸口,頰上隱有淚痕,不由趕忙伸手?jǐn)v扶,心焦道:“師妹,你怎么了?”
澤溪離得稍遠(yuǎn),見安華有些痛苦的模樣,眼中閃過一絲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心疼,又見夏衍辛已經(jīng)扶起安華,微微舉起的手臂與將要邁出的步子終究還是放下收攏。
“那你們又怎會困在這里?”澤溪為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轉(zhuǎn)移注意力道。
“我們的神魂合二為一后便陷入沉睡,直到兩千年前才再次醒來,發(fā)現(xiàn)天地巨變,人族各大仙門教派林立?!秉S泉道:“機(jī)緣巧合之下,我們與當(dāng)時一修仙門派的弟子成了莫逆之交,哪曾想竟在后來引出潑天的禍?zhǔn)隆!?p> 黃泉說道此處,神情有些黯然,看樣子不想再提起這件事情。
安華經(jīng)過一陣靈氣的吐納舒緩,已恢復(fù)了平常,好奇道:“你們既已合為一體,又遭束縛,若無外法強(qiáng)抽魂魄,怎會這般輕易分離?”
安華從未在哪本書中見過如此情形,剛剛碧落與黃泉念咒時發(fā)生的一切實(shí)在令她大開眼界。
“我們雖已合體,黃泉卻為補(bǔ)齊我遺落在不周山根莖中的七魄,生生抽出自己的三魂煉化成三滴精&血,因此之后才陷入沉睡。我吸收了那三滴血后有了一定的自主之力,不愿黃泉的意識在這天地消散,便尋來密咒?!北搪鋫?cè)耳緊貼黃泉的胸口,幽幽說道。
后來不久他們又遭接連禍?zhǔn)拢迷谒缬蓄A(yù)感提前與黃泉魂魄分離,而自己則被束在陣中,供人驅(qū)使。
黃泉也留在這通天城中,改頭換面,為碧落招攬?jiān)敢庥脡勖粨Q靈寶之人。
畢竟,有靈寶護(hù)持進(jìn)入萬神冢尋找大機(jī)緣以求長生與押寶一樣,對人族來說有莫大的誘惑力。
這九百年來,碧落與黃泉只在這通天城中招徠南來北往的修士,倒也有不少人用自身壽命交換了一些法寶。
“現(xiàn)在自由了,你們想做什么呢?”安華繼續(xù)追問道。
“我們打算一路西行,重走一次當(dāng)年倉皇出逃之路,看看這么多年滄海桑田的變化?!秉S泉低頭吻了吻碧落披散的青絲。
“你們不去報(bào)仇???”安華更加迷惑,正常人遭遇這般坎坷經(jīng)歷,絕處求生后難道不應(yīng)該手刃仇敵嗎?
“不了,即便殺了當(dāng)年那人也換不回我們逝去的歲月。何況五千年天劫將至,我們這一生遭受太多苦難,接下來,只想好好享受余下的時光,與最心愛之人?!北搪涮ы?,灼灼看向黃泉。
黃泉亦深情回望,眼波流轉(zhuǎn)間,兩人唇邊皆勾起一抹柔情蜜意。
“這殿外花圃之中,種了些藥草,你們此番前去萬神冢或許可以用到?!北搪淦鹕韺Π踩A柔聲說道,接著扭頭看向黃泉,“我們走吧,好久沒有聽到山林蟲鳴鳥叫的靡靡之聲了。”
言罷,兩人像人族尋常夫妻般,牽手并肩而行,腳步輕快,三兩步便踏出殿外,消失在安華等人的視線中。
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
目送他們的背影離開,澤溪淡淡開口道:“把這里能帶走的通通帶走。”
說話間,澤溪已經(jīng)邁步朝殿外花圃走去。
“???”安華還沉浸在剛剛的莫名情緒中,被澤溪這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打亂思緒,楞楞應(yīng)道。
夏衍辛很快調(diào)整了心緒,在澤溪走出殿內(nèi)后也跟了過去。
只剩安華抱著寶箱石化般站在原地,“男人??!”
安華低聲腹誹一句,正想往殿外走,卻在邁步到殿中時腳下一個踉蹌,似是被什么東西絆倒,險(xiǎn)些摔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