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試睡眼惺忪地坐桌邊上吃早餐時，何火的電話來了。
“你還沒出發(fā)吧，柿子？”何火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疲憊。
“在吃早餐呢，怎么了，何老師？”韓試放下豆?jié){，問道。
他也精神不太好。昨天可能想得有點多，導(dǎo)致晚上做了個少兒不宜的夢。
家里只有爺爺奶奶，他不好意思，所以半夜醒來后，就自己把衣服洗了。
結(jié)果從沒碰過洗衣機的他，折騰了好大功夫才弄好，回到床上卻睡意沒了大半，又看了會兒手機。
“那你在芙蓉市里吧，下午和我一起回蘑菇屋，上午帶你見個人。”何火笑著說道。
“好?！奔s好了上午十點在自家咖啡館會面，韓試掛斷電話看了下，現(xiàn)在才七點多，時間很寬裕。
吃完早餐，他抱著蘭波在沙發(fā)上蜷了一會兒，才招呼趙平出門。
爺爺奶奶已經(jīng)去找外公外婆晨練了，兩家就在相鄰的村子，走個半小時就能碰頭。
到了咖啡屋，韓媽聽說何老師會登門，果斷又掛上了歇業(yè)的牌子，然后一個勁地問韓試何老師的來意。
韓試苦笑搖頭，他隱約有點想法，但不好肯定，提前說出來，韓媽的盤問估計更會無窮無盡。
雖然事后也免不了，但那時候他就跑蘑菇屋去了。
“爸，書寫的怎么樣了？”韓試好不容易擺脫了興奮過頭的韓媽。
“照現(xiàn)在的進度，估計得三五年才能寫完。”韓爸斯斯文文地喝著咖啡。
“早上喝牛奶或者豆?jié){比較好?！表n試關(guān)心了一句，又問：“你是打算寫個大長篇嗎？”
“中篇吧，最多一百萬字?！表n爸搖頭，“咖啡提神點?！?p> 見韓試不贊同的神色，韓爸挺高興地解釋：“我也不常喝，就是剛剛才想起茶葉沒了，還沒去買?！?p> “你是就在網(wǎng)上發(fā)表嗎？有沒有想過出版？我覺得寫得挺好呀！”韓試問了下韓爸喜歡喝什么茶，又好奇道。
出書這種事聽起來似乎距離普通人非常遙遠，韓爸失笑道：“網(wǎng)上都沒幾個人看，出版就更別提了。而且我寫完再說，主要是圓個自己的念想。”
“網(wǎng)文和出版的書籍區(qū)別挺大的，說不定出版后看的人反而多了呢?！表n試笑著鼓勵，“有機會我?guī)湍銌枂?？?p> “你問誰去？難不成比我還懂？”韓爸顯然沒放在心上。
“我不懂，但我可以找別人呀。”韓試笑著出了門，交代趙平去買一盒上好的黃山云霧。
韓媽在一旁聽到了，故作傷心：“呀，寶寶只關(guān)心你爸爸阿，媽媽呢？”
等韓試答應(yīng)找時間陪她逛次街，韓媽立刻眉開眼笑，快步找韓爸報喜去了。
兒子懂事了有木有。
何火進來的時候，身后跟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中年看到韓試時顯然認出來了，雖然努力不動聲色，卻還是露出了點詫異的神情。
韓爸韓媽露了個面，和客人寒暄了幾分鐘，以為韓試與何火有工作上的事，就把空間讓給了他們。
“你好，柿子?！敝心昴凶涌蜌獾匦χ鴨枺拔乙部梢赃@么稱呼你吧？其實本人也是你的歌迷。”
“當(dāng)然，我的榮幸?！表n試點頭，朝何火投去疑惑的目光，何火只是笑意盈盈地坐旁邊看著兩人交談。
“我是作者出版社文藝小說類的編輯顧小海?！鳖櫺『Ｗ晕医榻B道，“何老師拿你的文稿咨詢了一位作家朋友，但沒透露你的信息，然后他的朋友推薦給了我。”
果然，何老師還真幫他搭上了出版社的線。韓試朝何火望去，何火馬上回了個暖暖的笑。
“你好，顧編輯?！表n試問好之后，直接問道，“所以貴社是有出版《小王子》的合作意向？”
韓試有自信，只要心眼不瞎，都看得出《小王子》的文學(xué)價值。
然而現(xiàn)在的出版市場，比音樂還要低迷得多，書店成片成片的倒閉關(guān)門。
當(dāng)下可供消遣的東西太多了，眼花繚亂，沉下心看書的人越來越少。即便是愛看書的人，也大半習(xí)慣了用手機看。
韓試自家的店里就有一半是書屋，然而就是來喝咖啡的客人，也很少去書架前瞅瞅。
所以好書不見得就有出版社會接。
不過顧小海人都來了，自然是對《小王子》的出版很感興趣。
他笑著道：“當(dāng)著何老師的面，我也就不虛言了。我個人非?？春谩缎⊥踝印罚@是一本挺有意思的書，真正說得上是成人的童話?！?p> “我的同事們也覺得，《小王子》在當(dāng)今沉寂的文壇，很可能一鳴驚人。所以我們確實很想把這本書的出版權(quán)拿下?！?p> 畢竟世界級的文學(xué)作品，顧小海的話絕不算夸大。
眼光還不錯。韓試輕笑道：“謝謝?！?p> “看到作者后，我的信心更足了?！鳖櫺『４蛉ち艘痪?，振奮不已地說，“如果你把《小王子》交給我們作者出版社，在我們出版社的運營和鼎力支持下，再加上柿子你本人的影響力，它絕對能成為今年圖書銷售里的爆款。”
掙錢只是順帶，韓試對顧小海描繪的誘人情景并不是很動容。
他并不希望一本好好的傳世名作，僅僅成為了一本火熱一時的流行小說。
他的藝人身份沒打算多此一舉的隱瞞，但也不想過度的捆綁。
出版社的選擇就尤其重要。跟女孩子嫁人一樣慎重都不過分。
很多作者就被東家坑得差點尸骨不存的。
而且韓試可不樂意反過來成了出版社用來宣傳銷售的冤大頭，用他明星的噱頭喧賓奪主地蓋過了作品本身。
“你應(yīng)該聽說過我們作者出版社吧？”顧小海熱情地問道，在他眼里，《小王子》是不可多得的好書，加上韓試的身份，出版后的銷量也不用愁，簡直對雙方都是名利雙收的好事。
然而相對而言，韓試的主動權(quán)卻更大，因為他的選擇性非常多。
估計干出版的同行只要聽到一絲風(fēng)聲，就會跑過來搶的頭破血流。
如今的出版社也大都不好混，很多都靠啃老本，或者出版成套的工具書來混日子了。
顧小海內(nèi)心慶幸不已，韓試的書像天掉餡餅砸在了自己頭上。
當(dāng)然前提是他能把出版合同簽下。
韓試對出版行業(yè)一竅不通，面對顧小海自信滿滿地問題，含糊地點了下頭。
何火大概猜出了韓試是不了解，笑著肯德道：“作者出版社是隸屬于華夏作家協(xié)會的國家級大型出版社，出版渠道海內(nèi)外都有，實力還是很強的?！?p> 平心而論，韓試對國家官方并無意見，可也對前世所在國度的作家協(xié)會觀感實在不怎么好。
在文學(xué)領(lǐng)域幾乎毫無作為，卻做得一手官面文章，里頭的大多數(shù)人，不像文人卻更像政客。
不知道這里是否一樣。
不過韓試反正沒想在出版領(lǐng)域有太深的牽扯，就事論事只談《小王子》好了。
對于作者而言，只要能賣得出去圖書的出版社就是好出版社。
像有些精于運營的出版公司，把賣書弄得跟娛樂圈捧人一樣的套路，炒作滿天飛，還真捧出了一些所謂的明星作家。
每次出書，封面上的介紹都驚天動地，百年不遇，愣是弄出來一種“你沒看過這本書都不好意思說你識字”的感覺。
但對韓試而言，卻只要出版社是正規(guī)的就好。
所以他也沒多客套，開門見山地問起了版權(quán)合同的事。
“因為我們一開始就比較看好這本書，所以我這次是帶著相當(dāng)?shù)恼\意來的?！鳖櫺『Ｐχf，“本來我們準(zhǔn)備了兩種合同模式。”
“第一種就是二十萬買斷整本書，后續(xù)銷售收入都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其余的所有版權(quán)我們出版社也不做任何干涉?！?p> 韓試還沒反應(yīng)，何火就不禁搖了搖頭。
“這是我們不清楚你的身份時僅憑作品得出的預(yù)估，現(xiàn)在看來有點不合時宜了?！鳖櫺『Ｗ约阂彩Γ志o接著解釋道，“不過這個價格對兩位來說可能看不上眼，但卻是我們咬著牙才給出來的?！?p> 在韓試與何火的詫異目光下，顧小苦笑著道：
“不否認這是一本好書，但現(xiàn)在的出版業(yè)很不景氣，書店越來越少不說，里面也全是專業(yè)書和教輔書的天下，這種文藝書籍并不好賣?！?p> “所以我們出書的成本壓力比較大，風(fēng)險也不低，很容易出現(xiàn)庫存在倉庫里生蟲子的情況。一般的買斷價格都在十萬一下，二十萬都是在我們格外看重這本書時才會出現(xiàn)。而且《小王子》的篇幅不算長，包裝上我們還得投入裝幀設(shè)計的成本?！?p> “另一種呢？”作為牽頭人，何火也覺得二十萬太低了，他可沒想過要坑韓試。
“另外一種就是版稅稿酬的方式，根據(jù)圖書的實際銷售來付給作家報酬?！鳖櫺『Ｔ敿毥榻B道，“我?guī)淼奈覀兂霭嫔缃o出《小王子》的合同，是十萬首印，稿酬為版稅的百分之七。稿酬會在圖書出版的三個月后付清，如果有加印，在另簽協(xié)議。”
“這么低？”何火皺了下眉，他也不太懂出版的行情，就是下意識覺得太低了。
顧小海耐心解釋道：“何老師，你們可能不太清楚版稅的結(jié)算方式，所以才會覺得很低。版稅是首印數(shù)量乘以圖書單價，再加上百分比的計算形式。”
“比如《小王子》定價為三十的話，首印十萬，再乘以百分之七，就是二十一萬?！鳖櫺『？春位疬€有些不以為然，苦口婆心道：“這樣算下來其實很可觀了，因為以柿子這本書的發(fā)展?jié)摿?，加印是必然的?！?p> “大部分新人作家的版稅都是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百分之六以上就是有一定名氣積累的了，而百分之七算是成名作家的待遇?！?p> 何火將信將疑地道：“可是你也知道柿子的特殊性，他比一般的成名作家更有市場號召力，不可能以常規(guī)的行內(nèi)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p> “三十塊的單價太高了，設(shè)計上簡約一點就行，沒必要花里胡哨的?！表n試關(guān)注的則是另一點。
“我只是打個比方，具體價格得核算成本后才有定論?！鳖櫺『Ｐα讼?，又朝何火道，“何老師說的雖然有道理，但銷量上來了，柿子同樣是受益者，這與買斷不可一概而論?！?p> “但我相信那些暢銷書作者的待遇絕不只有這個點?！焙位鹩凶骷遗笥眩嗌倭私獗软n試多了解一絲絲。
“柿子你的想法呢？”顧小海很會抓重點，拿下韓試才是關(guān)鍵，何火只是敲邊鼓的。
“我開誠布公，我剛才說的都沒有一點水分，價格上真的很優(yōu)厚了，已經(jīng)是我權(quán)限內(nèi)能拿出的最大誠意?！?p> “我聽何老師的。”顧小海的表情很真誠，可韓試沒看他。
他的經(jīng)濟概念很淡薄，但也分得清好賴，知道何火在幫自己。
再說他不斤斤計較，不代表樂意讓別人撿便宜。
“……”顧小海皺了下眉，沉吟了片刻道：“抱歉，我出去打個電話，問下領(lǐng)導(dǎo)?！?p> 他很清楚，如果不當(dāng)場簽約，等再回頭可能就黃花菜都涼了。
對現(xiàn)在很多半死不活的出版公司來說，韓試加上他的書，運營妥當(dāng)了絕對能引起轟動效應(yīng)，值得高價簽下來，公司都說不定能因此起死回生。
畢竟粉絲經(jīng)濟真的很香。
顧小海找地方請示去了，何火則道：“作者出版社還是比較靠譜的，我看顧小海也真的很想簽下《小王子》?！?p> “不過簽合同這種事還是要慎重。你的工作室有專業(yè)律師嗎，或者你要不要先問一下叔叔阿姨的意見？”
何火與韓爸韓媽差不多大，聽他自然地稱呼叔叔阿姨，韓試覺得有點怪怪的。
不過對合同韓試確實頭大，他也沒想逞強裝懂，果斷把韓爸韓媽叫了出來。
工作室有個錘子的律師，韓媽韓爸好歹做生意的，應(yīng)該多少能把個關(guān)。
“你真是我兒子？”韓媽了解了原委后，激動到語無倫次，猶自不敢相信，“寶寶，你怎么越來越厲害了？”
“瞧瞧，你半年沒寫出個囫圇棗兒，寶寶都能出書了！”她驚嘆完，突然驕傲又嗔怪地瞪了下韓爸。
腦回路就是這么清奇。
韓爸也震驚不已，難怪之前韓試說幫他問問出書的事，竟然真的不是隨口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