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熙官的介紹信起了反作用,這是李無涯始料未及的。
當下只能帶著周仁杰和阿紅先找了家客棧落腳,吩咐店小二料理好三匹座騎后,李無涯獨自一人出了客棧。
明的不行,當然只能來暗的了。
確定了這是哪個版本的方世玉,才好針對性地展開后續(xù)的“改命”行動。
至于方才的苗翠花…
許多影視劇版本中都是那般瘋瘋癲癲的模樣,實在不好作出判斷。
來到方才的綢緞鋪子外面,門扉仍然緊閉著…
苗翠花似是打算借機偷懶,干脆提早打烊了。
這樣做生意,能掙著錢么?
李無涯搖搖頭,心中腹誹不已。
方家的商鋪與后宅相連,沿著墻根向內便是一條深巷,李無涯來到巷內,附耳聽清了院內的動向后,左右一看無人,當即身子一躥,翻身便進了院子。
方家富庶,院子是標準的小而精的二進院子,外院的倒座房臨街,被改成了商鋪。李無涯所落之處,卻是內院中正耳房與廂房之間的天井。
雙肩微聳,落腳成圓,李無涯以太極白鶴亮翅的身法,不帶一絲煙火氣息地閃身進了方家內院。
內院里,除了正房內有人聲響動外,其余房間皆是一片靜悄悄的。
方世玉不在家?
還有,這么大的院子,怎的一個仆人都沒有?
李無涯心中疑惑,身形閃動間,耳朵貼在了正房的窗沿處。
“說是出去談生意,又不讓我跟著,外面這么不太平,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世玉該怎么辦,真是個沒良心的…”
房間里,苗翠花念念叨叨的聲音傳來,伴著桌椅響動的聲音,似乎在收拾家務。
看來是方德出去做生意,丟下苗翠花跟方世玉娘倆兒在家…
這時,卻聽得苗翠花抱怨道:“還有美玉、孝玉那兩個笨蛋,一齊上的少林,世玉都下山一年了,他們倆個做哥哥的還下不來,那木人巷有什么厲害的。真是的,家里這么忙,也不說趕緊回來幫襯幫襯…”
“說起來就來氣,世玉這小王八羔子,成天沒個正形,就知道跟一幫狐朋狗友打架鬧事!家里的生意一點都幫不上忙,還害得我成天跟人賠不是…”
……
絮絮叨叨的中年大媽,說得都是些家長里短,李無涯聽了一會兒,沒發(fā)現(xiàn)什么有用的消息后,便閃身退回了天井處。
恰在這時,猛烈的敲門聲響起,正房的雕花木門吱呀一聲打開,苗翠花披著外衣,快步跑向了外院。
“哎呀,翠花,你家世玉又在街上跟人打起來了!你快去勸勸吧!”
“什么?誰敢打我兒子!?怕不是老壽星吃砒霜了!”
苗翠花音調驟然高了起來,聽在李無涯耳中,頗有一種黑道大姐大的派頭。
“哎呀呀,不是人家打你兒子,是你兒子打人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苗翠花長呼一口氣,拍了拍胸口,旋即便是一滯,“不…不對,打人也不對!打壞了又要賠錢呢??!鳳姐!在哪呢?快帶我去!”
“誒!你呀你…就在花鳥市上…”
腳步聲逐漸遠去,急切之下,連門都忘了上鎖。
躲在天井將一切都聽在了耳中的李無涯連連搖頭,有這種娘,方世玉不長成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狗都不相信。
他再次從院墻上翻出,遠遠地綴在了兩位“大媽”身后。
幾人拐過幾個街角,一片人頭攢動的集市出現(xiàn)在眼前。
此時,集市的一角,黑壓壓地圍了一群人,臉上一副看熱鬧的喜慶模樣。
不管到了哪里,總有愛看熱鬧的群眾捧場子,大家愛看熱鬧的習慣,真是刻進了骨子里啊。
李無涯腦中泛起這個念頭,卻并無批判之意。因為,他也愛看熱鬧!
借著巧勁擠進了人群中,卻見之前的苗翠花已然下場勸…呃…開打!
鶴形拳已練至象形化神的她,窈窕的身姿仿如仙鶴飛舞,賞心悅目之中暗藏殺機,每一次翅膀扇動之間,手如鶴啄皺點,對手中之即倒。
而另一邊的方世玉,卻是悍勇霸道、剛猛絕倫,一身鋼筋鐵骨硬橋硬馬,橫沖直撞。
一個剛強,一個陰柔,一個光明正大,一個暗箭戳人。
母子連心,配合得堪稱精妙無雙。
待得場中只剩母子兩人立著時,苗翠花方才問道:“世玉,你怎么回事?怎得又打起來了?”
方世玉橫眉倒豎,一臉氣憤地道:“這些惡棍當街搶姑娘!還打人!”
“搶姑娘?”
苗翠花疑惑地看向了躺在地上哀嚎的十幾個男子,不遠處的角落里,一位約摸方臨豆蔻的小姑娘瑟瑟發(fā)抖地躲在倒地的竹篾里,淚眼婆娑地望著這邊。
“什么搶姑娘!小孩子瞎胡鬧什么!我們用得著搶嗎?我們給了錢的!”
躺在地上一名疑似領頭的大漢滿臉悲憤地大吼:“你誰家小孩???怎么長的?跟鐵榔錘似的,瞎管什么閑事!”
“長得壯實吃你家肉啦?。?!你厲害什么!還想挨揍怎地!這么大人了打不過個小孩子你還有理了!…”
卻見苗翠花登即鼓眼大罵,一連串的芬芳盡吐,令得大漢一時噤聲…
良久,罵完了的苗翠花咽了咽口水,見得四周一片寂靜,方才對著那大漢道:“真是的,好好說話不成嗎!非得惹人罵兩聲??茨阊劬Φ傻眠€覺挺有理?你打小孩就沒理!”
那是小孩嘛…
看著苗翠花身旁壯實得跟鐵塔似的方世玉,大漢欲哭無淚。
圍觀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卻是一片叫好聲。
這時,卻見那小姑娘怯生生地從竹篾里爬出,來到了苗翠花與方世玉身前:
“謝謝哥哥、嬸嬸搭救,其實…其實都是誤會…奴家是自愿的…”
苗翠花以手扶額,心中哀嚎:
完了完了,又要賠錢了!這次打了十來個吶…完了完了!
卻聽方世玉在一旁猶自道:“姑娘你莫要怕,我替你做主,他們不敢欺負人?!?p> “謝謝大哥哥…大哥哥你是個好人…不過,奴家真是自愿的。”
姑娘眼中含著淚水,強顏歡笑道:“本來在家里就吃不飽穿不暖的,現(xiàn)在家里人得了望月樓的銀子,能給哥哥娶上一房媳婦,我也能去樓里過上有吃有喝的好日子…我都是自愿的,讓哥哥嬸嬸費心了。”
“走了走了,世玉,人家姑娘都是自愿的,你瞎操什么心…”
苗翠花一把拽住方世玉的胳膊就要跑。
趁著那幫被打的家伙沒反應過來要傷藥費,快點溜之大吉!
卻見方世玉鐵塔般的身形紋絲不動,搖頭道:“不對!你說假話!你若是自愿的,為什么在竹筐里哭得那般傷心?還有那被打的小子…那小子呢?”
他回頭四顧,卻沒發(fā)現(xiàn)方才的那道身影…
“你們…你們誤會了,我是高興的…我知道樓里的女孩,過得都挺好的…”
女孩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含不住,順著臉頰流下,她急忙揮起那破爛的衣袖,將臉上的淚水擦拭掉。
這時,被打倒的大漢們已盡皆站了起來,方才出聲的大漢接口道:“就是,望月樓可是個好地方,嘿,總比她在那窮窩子里有出息。”
“媽,她說得可對?那望月樓是什么地方?”
方世玉滿臉疑惑地看向了苗翠花,苗翠花卻是不知該如何作答。
這望月樓是廣州城里最大的妓院…這姑娘到了那里,還能有什么好出路…
正在這時,一聲大喝驀地響起:
“阿月!我來救你啦!你們這些雜碎都滾開!”
卻見一十三歲的赤腳少年,提著一桿草叉,從人群外擠了進來。
少年鼻青臉腫,顴骨拱起老高,眼睛腫得已瞇成了一條縫,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來。
一看就是被揍的…
“就是他!媽!就是這小子,不信你問他,是他大喊有人搶姑娘,被打得鼻青臉腫,我才出手幫忙的。”
那少年聽得方世玉所說,瞇瞇眼瞪大了一絲,恨聲道:“我周大寶今日,誓與你們這幫青樓惡棍血戰(zhàn)到底!想要帶走阿月,先從我腦袋上踏過去!”
這名為周大寶的少年舉起了草叉,盡顯一腔血勇。
“大寶!你回去吧!我若是不去,他們會找我爹娘麻煩的?!?p> “那種賣女兒的爹娘,理他做什么!”
“畢竟他們養(yǎng)大了我,做女兒的無以為報…”
“報個錘頭!以后我養(yǎng)你!”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口中說出這等豪氣干云的話來,多少有些滑稽,圍觀的人群盡皆發(fā)笑。
那青樓領頭的大漢更是冷哼道:“瞎說大話,你自己都養(yǎng)不了自己,還想養(yǎng)個媳婦,先去撿雙鞋子裹腳吧!”
身后的眾大漢哄堂大笑…
“走了走了,世玉,人家愿打愿挨,莫要多管閑事。”
城里青樓背景頗深,自己這方也并不占理,苗翠花不想多生事端。
“可是…”方世玉看了那少年一眼,覺得頗對自己胃口,不由地道:“這其中一定有隱情!我們先把姑娘救下再說…”
青樓大漢盡皆凜然…
這鐵小子真他媽棘手!
天涯孤客ck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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