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包里的手機(jī)微微震動,嗡嗡的聲音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林岳恒下意識地查看,全然忽略了林羽聲落寞的身影。
抬起頭,林岳恒看向林羽聲的眼神多了幾分懇切:
“羽聲,這邊很急,你要聽話……”
嘴角的嘲諷依然淺顯,林羽聲近乎恭敬地靠墻站立,彎腰做出請的姿態(tài)。
林岳恒微怔,腳下邁出的每一步都格外清晰,像是在提醒他堅(jiān)守自己的選擇。
脊背漸漸挺直,林岳恒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快。
回過神來的楊建、杜鵑兩人忙跟了出去,眼神停留在眼前這個(gè)隱忍的中年男人身上:
既沒有處理公事時(shí)的凌厲,也看不到日常私下的溫和。
做他們這行的,無論是對家人,還是對外人,哪有那么多的唯愿君心似我心,向來只能眾生隨類各得解。
外面的風(fēng),好暖……
林羽聲在病房外的排椅上不知道坐了多久,任由黎洛從他身后將雙眼蒙住。
父母是有多重身份的社會人,要求父母一直守著自己的心思只是占有欲。
林羽聲心中反復(fù)咀嚼著課本上的話,心中的傷痛卻已然決堤:
2009年春節(jié),父親任扶貧干部第一年,他說得留在村里考察民俗,第一次沒回家。
2010年春節(jié),還沒吃年夜飯,村里五個(gè)返鄉(xiāng)的農(nóng)民工被滯留在了鄰縣,他走了,留下一桌未吃完的飯菜,一場還沒跨年的春晚。
……
去年,上一個(gè)村扶貧結(jié)束,在一家人以為快要解脫的時(shí)候,他宣布了一個(gè)好消息、“即將去新一個(gè)村開展扶貧工作,比上一個(gè)村子離家要近”。
耳后傳來黎洛的低咳聲,林羽聲驀然回神,看著她泛紅的唇角,心中一陣心疼。
又迎上她一雙澄澈的眼眸,便不由問道:
“為什么蒙上我的眼睛?”
黎洛搖了搖頭,手中的濕巾撫上林羽聲的眼角,留下絲絲清涼。嘴唇一張一合,終歸沒有發(fā)出半點(diǎn)聲響。
林羽聲心下了然:黎洛過敏的癥狀是被芒果觸碰到的地方會紅腫起疹,如今將蛋糕吞咽,喉管自是難以幸免于難。
將黎洛送回病房,林羽聲又回頭看了眼那幽深的走廊,眼眸幽深:
其實(shí),我只是貪念一個(gè)父親,一個(gè)家……
日暖風(fēng)清相送,披星戴月而歸。
林岳恒隔著病房的玻璃門,看著眼前的一雙兒女,眉頭緊皺,雙眼青紫:
病房幽暗的燈光下,黎洛雙眸緊閉,嘴角的紅疹微微消散。
林羽聲坐著把木椅,趴在黎洛的手腕處的病床上休憩,一身寬大的白襯衫貼著少年清瘦的脊背,將微微背部凸起的骨骼勾勒。
素白輕紗掩蓋下的月空若隱若現(xiàn),一床薄毯搭在林羽聲身后,林岳恒悄然退去。
“為了這個(gè)會,你可以一年到頭不用回家,你可以將剛滿三歲的雨澄送走?”
“你沒時(shí)間陪黎洛過生日,就不要把她接過來。如今害她過敏,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林岳恒,在你眼里什么是重要的?唯獨(dú)除了我們,不是嗎?”
風(fēng)清月明中,記憶中林羽聲的聲音更加清冷,絞得林岳恒胸口抽搐。
手里捏著一瓶胃藥,林岳恒趴睡在與衛(wèi)生所一墻之隔的村委會辦公室里,臂前的水杯依舊冒著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