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望無際的晴朗,摯愛的城市。
黎暉躺在病房里,看著窗外明媚的景色,纖細蒼白的手指無力的搭在被罩上的《xx省遺體捐獻申請登記表》上,面色沉靜而柔和。
“黎先生,遺體捐獻完全自愿,您需要再考慮一下嗎?”
“不了,我考慮好了?!?p> 因為長期的治療和疾病的折磨,黎暉的聲音有些嘶啞無力,但其中的溫和,卻同他個人一般,帶給人好感。
筆尖在登記表上發(fā)出沙沙聲,黎暉蒼白的嘴角揚起一抹愉悅的笑意:原來,生命從一個人過渡到另一個人時,是這樣的聲音。
“黎先生心態(tài)真好!”
真心但不合時宜的感嘆聲在寂靜的病房中響起,黎暉的筆頓了一瞬,所有人都是一愣。
醫(yī)生下意識地用手肘捅了下身后年輕的小護士。
“沒關系的,介意幫我錄段視頻嗎?”黎暉溫和的聲音結束了小護士的一臉惶恐。
臉上的溫和不減分毫,凹陷的眼睛只是平靜的看著,醫(yī)生下意識的點頭。
像是要完成一場有關生命的儀式,黎暉在護士的攙扶下,艱難地坐起。
身體在病魔的雕琢下多了幾分單薄削瘦,就像秋風里易折的葦草,無力的佝僂著,隨風飄搖。
溫和蒼白的臉上艱難的支撐著笑意,嶙峋的雙手扶著高高凸起的膝蓋,下陷的眼睛望向鏡頭,極力在顫抖的音線中謀求語義的完整。
……
不知道錄像是怎樣結束的,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描述當時的場景與自己的心情。
關上病房的大門,只記得天空蔚藍無云,微風卷起潔白的窗簾,黎暉聲音溫和,笑容清淺。
手里拿著一紙《遺體捐贈申請登記表》,醫(yī)生的心情格外沉重。
黎洛跟著母親從醫(yī)院出來,走了多久呢?她也不知道,只記得要去買父親最愛吃的飯菜。
穿越大半個城市,路過浦東大學,走進學校旁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小巷里空無人煙,寫著拆遷字樣的紅色油漆在頹圮的老墻上散發(fā)著幽暗的光芒。
在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前,母親頓住腳步,又像是不經(jīng)意間地走開。
最后,她們選擇的是一家湯飯館。
“黎洛,去占位置?!?p> 母親的聲音和平常無異,黎洛看著這家從未來過的湯飯館,向靠窗的位置走去,那是爸爸喜歡的位置。
“老板,三碗小面?!?p> 湯飯館,沒有小面……
腳步頓住,窗邊座位依舊無人。黎洛,在最靠近自己的位置坐下。
“黎洛,吃飯?!?p> “湯飯,小心燙?!?p> “有你愛吃的胡蘿卜?!?p> “多吃點肉,好長高?!?p> ……
“我們好好的,我們健健康康的,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p> 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母親有些慌亂地在臉上亂抹,像是在擦眼淚。
見此,黎洛眼角微澀,連忙低頭扒飯。卻忽略了湯飯的溫度,眼眶兀地通紅。
餐館外,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路過浦東大橋,黎洛在母親的授意下,將買給父親的飯菜送給了橋下的流浪人。
出租車上,母親收到了醫(yī)院的消息:父親,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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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道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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