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繆言便派人前往左參軍府傳話,邀贏棋午后一同到茶樓飲茶聊天。
午飯后贏棋帶著自家的仆從,來到了九王府拜見繆言。
“參見王妃!”贏棋禮數周全,向繆言行禮。
繆言注意到贏棋臉上隱約的有些傷痕,于是屏退左右,只留下了筠兒與贏棋的貼身侍女細如。
見周圍再無其他人,繆言向前一步握住贏棋的手,關切的問道:“姐姐臉上為何有傷痕?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贏棋眼神閃躲,并不敢直接回答繆言的問題,支支吾吾的回應:“沒……我沒事,不必為我擔憂?!?p> 繆言眉頭緊蹙,忽然想起那日離去時左參軍看贏棋那兇惡的眼神,怕是因繆言險些墜馬一事對贏棋進行了責罰。
“姐姐但說無妨,繆言定不會讓姐姐受了委屈。況且我長姐也不會任憑姐姐被……”
繆言話還未說完,就被贏棋所打斷:“我真的無礙,只是自己不小心磕碰到了?!?p> 繆言雙目緊緊盯著贏棋,露出心疼憐惜的神情。這個可憐的女子,莫不是被丈夫所毆打卻不敢與人言?
呼通一聲,贏棋的侍女細如便跪了下來:“請王妃娘娘為我家夫人做主!”話音中摻雜著焦急、懇切之情。
繆言將目光移至侍女細如身上,贏棋想要阻攔細如繼續(xù)說下去,被繆言搶先一步:“你告訴我,你家夫人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主的?”
“回王妃娘娘,夫人自那日陪您騎馬后回去就被大人毆打數次,奈何奴婢人微言輕無力阻攔,夫人身上還有多處傷痕,遠不止您看到的這些……”這婢女說著說著眼淚竟然吧嗒吧嗒的掉落在了地上。
“住口!”細如的話被贏棋打斷,“妄議主子,你可知這是何罪?”
細如收了收淚水,臉上似是透出不顧一切的意志:“奴自幼便陪伴在夫人身邊,縱使丟了性命,也愿夫人能安然無恙的過上舒心的日子。大人對夫人如何,夫人心中自然是清楚不已的。大人妻妾成群,如此這般夫人倒還不如……”
“住口!要是再敢多嘴,即刻將你趕出參軍府!”贏棋又一次打斷了細如的話,這次言辭中帶有怒氣,細如也不敢再說下去。“王妃不是要去茶樓飲茶嗎?若是再晚些時候怕是就不便出門了。”
繆言也同樣被贏棋那一聲怒吼給震懾住了,這還是那個溫文爾雅、性格軟弱的左參軍夫人嗎?
為了避免麻煩,繆言特意穿了一身男裝,并不想出門又引人非議。
繆言與贏棋同坐一輛馬車,一路上贏棋并未開口說過一句話。
但繆言已經能猜測出侍女的話是什么,想必贏棋還是有其他的選擇的。
但卻因為某種原因,或者是宗教禮數的限制,依舊在左參軍府中受苦,受到丈夫的責難與不敬。
繆言此番,定會想辦法幫她脫離苦海。
馬車停在了一個名叫“茗香樓”的茶館門口,繆言與贏棋在侍女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贏棋的侍女細如先行一步入茶館安排雅間,待繆言進入茶館后方知已無空著的雅間了。
繆言身穿斗篷,頭戴斗笠,雖然已經換了男裝,但還是擔心被人認出來,有心之人再去用此事做文章,怕是只能進了雅間才可以去掉這一身繁瑣的裝束。
如今又遇到這番情境,難道是要戴著斗笠喝茶不成?
“繆言,不如我們去東街新開的那間飲溪樓如何?據說是個新開的茶樓,難得清靜?!壁A棋見茗香樓人多,出主意說要換一家茶樓品茶。
繆言微微點頭示意,二人走出茗香樓坐上了馬車,向東街駛去。
不一會兒,馬車就行駛到了東街茶館“飲溪樓”,外表看上去倒是比京城第一茶館茗香樓冷清不少,樓外的裝潢也并不花哨,在街道上并不顯眼。
“這東街一向人煙稀少,不比茗香樓所在的西街市熱鬧,但卻可以讓夫人和王妃在此清靜的飲茶?!壁A棋的侍女細如有條不紊的介紹著。
繆言和贏棋一前一后走入茶館,隨即便有小二迎了上來?!岸粯巧涎砰g請!”似是看出了她們二人裝扮并非尋常人家,小二直接將二人請入了雅間。
一路上繆言透過面紗觀察茶館內的裝潢與周圍的客人,無不是些尋常百姓。但一走上二樓,仿佛另一片天地。小二將她們請入了雅間名叫“桃夭間”,屋中花瓶里處處插滿了桃花,香氣撲鼻,耐人尋味。
繆言不解的問道:“如今這時節(jié),怎會有桃花呢?”
小二噗呲一笑,但卻并沒有直接回答繆言的問題:“我家先生是個妙人,自是有法子令客人們感到驚喜,請問二位客人喝點什么?”
繆言并不知道這古代的茶樓都有些什么茶,便轉頭看向贏棋,誰曾想她也是神情閃爍,怕也是頭回來到這間茶館中飲茶。
“把你們茶館的特色茶品給我們上來即可。”
“好嘞~”小二聲音輕快,迅速地蹦噠著離開了雅間。
繆言詢問贏棋到:“姐姐也不曾來過這間茶館?看姐姐的侍女倒是對此地熟悉的很吶?!?p> 贏棋回答道:“細如這丫頭時常借采購的名義出府,怕是這京城哪里好吃好玩她再清楚不過了?!?p> 細如聽后羞澀的低下了頭。
繆言噗呲一笑,“如此甚好,日后還望姐姐能多帶她出門,做我們出行的向導呀!不過此番既然是出府閑逛,還是不要讓外人得知我們的身份為好?!?p> “王妃放心,贏棋明白。”
“咦,姐姐怎么又叫我王妃了?”繆言聲色歡愉,刻意的逗贏棋開心些。
小二上茶之后,細如交代小二不得再進來打擾。
小二退出雅間以后筠兒幫繆言脫下了身上的斗篷,拿掉了頭上的斗笠。
“我倒覺得這樣裝扮簡直的多此一舉,本來沒人知道我的身份,看著奇特的裝扮反倒會多看兩眼了。”繆言一邊坐下一邊對著贏棋吐槽道。
此時雅間里僅剩下繆言、贏棋、筠兒、細如四人。
繆言品了一口茶后差點噴了出來,高聲抱怨道:“這是什么茶,這也太苦了吧。”
贏棋聽后輕輕抿了一口,也撇了撇嘴,面露痛苦的神色。
突然,雅間外傳來一位陌生男子的聲音:“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姑娘覺得茶苦,想來是因為不懂此茶的緣故,不如令在下為姑娘講解一二。”
繆言乍然一聽覺得門口的那位男子在挑釁她,即便是她不懂茶,也不能被這個古代人這么笑話啊。
于是她憤然起身,不聽贏棋的勸告,猛的一下把門拉開。
繆言面含怒容,雙眼直勾勾的瞪著門外的那位白衣男子。
“這位公子,麻煩你仔細看看,誰是姑娘!”
白衣男子連忙行禮:“原來是位公子,失禮失禮。在下是這間茶樓的老板,路過此處聽到公子說茶苦,所以才想著向公子解釋一二?!?p> 繆言突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本來以為這位白衣男子是路過此處多管閑事的客人,沒想到竟是這間茶樓的老板。
畢竟今天不是來砸場子的,確實沒必要因為這個跟人家老板翻了臉。
繆言隨即轉了態(tài)度,恭恭敬敬的說道:“公子不妨進雅間嘗嘗這茶,確實口味苦澀,并不是在下胡說?!?p> 白衣男子望了一眼雅間內的贏棋,似是有些顧忌,并沒有邁入一步。
繆言開口說道:“公子不必有所擔憂,屋內是家姐,況且只是飲茶而已,這又是您的地方,又有什么需要顧忌的呢?”
聽了繆言的話,白衣男子覺得甚是有道理,于是就進了二人的雅間。
筠兒為白衣男子斟了一杯茶,白衣男子端起茶杯,放在唇邊輕輕抿了一下。
“難怪公子覺得味苦,這茶是香草蘭苦丁,以味苦著稱,是本店里最為苦澀的茶之一,但卻也是最受客人歡迎的一味。二位若是不喜歡這個味道,在下可以命人為二位換一味味道香甜些的?!?p> 白衣男子緩緩放下茶杯,示意門外的小二將茶撤走。
繆言也未再尋事,當然也是怕再旁生事端。
“不知二位客人名諱住址,改日在下有新茶品也方便給二位送去品嘗,今日之事也是怪茶樓的小二未能提前跟二位解釋清楚。”
繆言輕輕揚起頭,斜眼看著白衣男子:“哪有一上來就問客人名諱住址的,不過看在你誠心道歉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在下名叫薄涼,中原人士,目前居住在城東的客棧,此前也未來過京城,這才對茶品不甚了解。至于我姐姐的閨名,你又怎能打聽?”
白衣男子連忙點頭回道:“這位公子說的是,既然公子道出了自己的名諱,在下也不好有所隱瞞,在下姓疊,單名一個溪字?!?p> “疊溪……”繆言輕聲念道,心里頭默念:怪不得這茶樓叫飲溪樓。
“疊老板雖然熱情好客,但我和姐姐并不想在此處繼續(xù)飲茶,這就告辭了。筠兒,去樓下把兩壺茶的茶錢付一下?!?p> 說罷就拉著贏棋轉身離去,僅有疊溪一人空留在雅間內。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位姑娘雖是男子裝扮,卻也真的是與眾不同呢?!悲B溪是一眼看穿了繆言男子裝扮。
出了茶樓之后,繆言小聲問贏棋道:“姐姐,難道我這裝扮不像男子嗎?為何方才那位茶樓老板言語間如此奇怪,像是已然識破我的身份?!?p> 贏棋輕輕搖了搖頭:“我也正是納悶呢,妹妹這副打扮十足像是個男子。大概可能是他是茶樓的老板,閱人無數,這才能一眼識破吧?!?p> 繆言與贏棋坐上了馬車,一路上繆言始終在默默嘀咕這個疊溪究竟是何許人。
疊溪面若冠玉,看上去又形貌昳麗,待人接物又如此溫文爾雅。
但卻不像是個什么瘦弱書生,大概是個文武雙全的人吧。
但是這樣的人,又為何要開個茶館呢?
馬車先行駛到九王府門口,贏棋拍了拍神情恍惚中的繆言。
繆言回了回神,在筠兒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并交代仆從將贏棋夫人平安送回家中。
繆言剛進院子,一抬頭發(fā)現正巧遇到了九王爺。
九王爺墨殤面色與往日不同,似是有些生氣。
繆言遠遠地向九王爺行了個禮,九王爺對繆言身邊的下人說道:“王妃這般打扮不合理法,還不快給王妃換了這身裝束。”
語畢,九王爺并沒有多看繆言一眼,而是迅速的轉身離去,似是有什么著急的事情。
繆言定了定神,問旁邊的筠兒:“王爺這是怎么了?”
繆言看筠兒也是一臉的疑惑,才發(fā)覺自己問錯了人,筠兒怎么會知道呢?
于是又補充說道:“沒事兒了,我們回去吧?!?p> 繆言回到自己的院子中之后,想的還是今日遇到的那位疊溪。
疊溪看上去比九王爺墨殤溫柔數百倍,但轉念一想疊溪此人大概也就是個“中央空調”,日后當閨蜜還是不錯的。
筠兒為繆言準備了晚膳,九王爺也派人送來了些貢品水果,繆言美滋滋的吃完早早的就躺下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