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了張口,一瞬竟不知為何有些哽咽,一顆心像被泡的酸脹,很多情緒涌上心頭,卻是找不到任何宣泄之處,只能悶不吭聲忍著。
遺憾也好,迷茫也罷。
原來他竟是這樣想的。
從始至終,醫(yī)館的那場短暫之緣,從被烙進心底,到無疾而終,甚至未驚動任何人或事,就這么悄無聲息地結束了。
她沉默,楚清奕便是懂了。
他唇角勾了勾,卻是徹底釋懷了。
“這次返京后,我會帶著秦姑娘向父皇請婚——”
“殿下?”
景年詫異地發(fā)出了沉默許久后的第一聲,末了又覺失態(tài),有些狼狽地一頓,“秦姑娘若是知道,必是會歡喜的。陛下與皇后娘娘也盼這一天盼了許久?!?p> “父皇年邁,每況愈下,這是他老人家最后的心愿?!?p> 楚清奕沉了聲,沒再說下去。
二人就像是冥冥之中達成了某種無聲的默契般,自此便都心照不宣地未再繼續(xù)之前的話題。
仿佛回到原點,又好像從未邁出過。
……
“風雪應該是又來了?!?p> 呼呼的風聲不知何時又漸漸有了冒頭的趨勢,耳邊沒多時便被嘈雜的氣流填滿,山中氣候變幻莫測,暴風雪說來就來,沒多久便發(fā)展成雪崩前那肆虐席卷的態(tài)勢。
“把頭護??!——”
楚清奕在前面揚高了聲音提醒景年用裘衣將自己整個裹住,他邊走邊調整了下姿勢,將人背得更穩(wěn)固些,踩在雪中的步伐也不覺加快。
景年本想自己下來走,但此時頭還疼的厲害,只怕自己走還會成為累贅,只能無聲地按他說的照做。那風雪很快就大到不得不將口鼻捂住才能稍微呼吸好受點的程度。
她心頭一動,手上的動作也飛快,從肩上抽出原本從斷情宮中帶出來擋風的圍脖,從后面直接往楚清奕脖子上一裹,憑著直覺拉高,堪堪提到他面頰,擋住了被風雪肆虐拍打的口鼻。
她屏著呼吸為了躲避風雪一直未敢說話,只默不吭聲地繼續(xù)手中的動作,楚清奕似是沒想到,步子微頓了一下,很快又繼續(xù)向前。
景年緊緊勾住他肩膀,整個人貼在他后背上,脊背都在用力,似乎這樣能減輕自己對他的負重一般。
雖有木靈珠法力護身,極寒的溫度對他造不成影響,但長途與難走的山路都在一點點消耗他的體力。
景年心中不安,卻只能等待。
……
“又有一棵紅杉!”
又行了將近半盞茶的功夫,景年憑著不甚熟悉的記憶,總算找到了以往景向薇一行火族人下山路上一定會遇到的一棵形態(tài)最具標志性的紅杉。
那是一棵在山脊形成的大斜坡上貼著陡峭坡面生長而出的紅杉,與之相伴的還有兩塊巨大的巖石,只是常年隱于厚厚的積雪之下,倒被對比的不甚起眼。
“殿下,過了這棵紅杉,就離山腳不遠了!”
景年按捺著激動的心情,湊到楚清奕耳邊揚聲道。
風雪聲還是很大,倘若不這么喊,彼此是很難聽到對方說了什么的。
楚清奕聞言步伐節(jié)奏未停,只是將背后景年又往上墊了墊。
只是二人堪堪走過那紅杉,楚清奕卻似乎是一腳踩了空,整個人倏地陷進半個小腿高的積雪,地面直接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的裂縫,瞬間失了重心,連帶著景年一起直接掉落摔了下去——
“殿下!——”
景年下跌的同時也從楚清奕背上翻了下去,二人順著裂縫向下滾落,極快的速度與一起傾瀉而下的積雪、碎石一起,眼前一片昏花,下墜的過程根本抓不到任何著力點。
景年尖叫著下意識護住頭,眼見就要不受控制地與楚清奕滾向兩個方向,他卻不知忽然從哪兒借的力,竟一躍直接向自己撲來,一把將景年整個人護進懷中,就這么一起繼續(xù)向下跌落。
直到最終砰一聲——
二人一同摔到了裂縫底端,楚清奕仰面緊抱著景年,后背結結實實撞向地面,好一聲悶響。
“殿下!”
這一下摔的著實不輕,景年慌亂撤開,動作間卻只覺手間觸到一片濕意,定睛一看竟是血!
她整個人大震,忙在楚清奕身上各處尋找,這才發(fā)現(xiàn)他背靠著地面的雪地上已染了星星點點的紅色血跡,將人上半身扶起才看到他左側后背靠近肩頸的位置衣物被劃出一道很長的裂口,應是下墜過程中撞上了什么尖銳的巖石,傷口很深,且已在向外滲血。
“剛才好像是蹭到什么鋒利的東西,簡單處理下就好,無礙。”
楚清奕見景年神色不對,忍著疼痛坐起身,他常年征戰(zhàn),這點小傷倒不足為懼。
景年卻是很快紅了眼,她深吸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隨即從衣襟扯下一段布條,“還請殿下將上身衣物脫下,我略懂些醫(yī)術,現(xiàn)在必須快速處理傷口止血?!?p> 她聲音很冷靜,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尤其嘴上雖說著讓楚清奕自己寬衣,實則她手上已自發(fā)開始了動作。
可那畢竟是在脫一個非親非故男子的衣服,楚清奕怔愣間下意識想拒絕,手已伸了過去擋,卻被景年直接一把干脆地撇開。
他愣了愣,見她眼眶微紅,一雙細眉也是緊皺著,話到嘴邊,終是又咽了回去。
景年處理地很快,此時沒有藥物,只能盡快包扎傷口止血,她干凈利落地將衣服邊角的布料撕成許多段,一圈圈繞著肩頸與后背緊緊纏住。
楚清奕在她包扎的這段時間仰頭仔細打量了二人目前的處境,這里應是山間某處自然形成的裂縫,只因積雪覆蓋,看得不甚清楚才失足落了下來,好在內部并不是完全垂直陡峭的深坑,尚有可落足往上攀爬的空間。
頭頂還依稀有光,目測應是有幾十米,不是什么望不到頭的萬丈深淵。
“景年,我們現(xiàn)在唯一脫困的辦法,就是沿著巖壁往上重新爬回去,你可會害怕?”
楚清奕面色因為后背的傷口而有些慘白,額間還有細密的冷汗,應是疼的。
景年抬眼替他將衣襟重新穿好,又看向頭頂四周凹凸不平的壁面,默默點了頭,“我可以試試,但是殿下你現(xiàn)在受了傷……”
“我沒事”,楚清奕從地上撐坐起,不甚在意地重新整了整衣襟,“既是如此,那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吧?!?p> 景年遠比他焦急得多,本來困在斷情山精神就一直緊繃著,如今楚清奕又受了傷,真是一刻都拖不得。她方才甚至產(chǎn)生了如果楚清奕傷得太重,她必須要重新上山向畢堯尋求幫助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