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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叔?!?p> 歐延因景年這一動作,有些好笑地挑眉看了她眼,倒也沒在意,雙手抱拳對著面前的人作揖。
“來了啊?!?p> 楊曦承抬眼,雖然目光自打二人進門便緊緊追隨著沒移開過,一顆心早激動地咚咚直跳,此時卻刻意地移開眼,也沒起身,故作冷淡道。
他如此語氣,越發(fā)令景年不安起來。
……
“楊叔,這是景年?!?p> 歐延抬頭,絲毫不受影響,溫聲介紹。
“這就是你要娶的姑娘?”
楊曦承的目光落到景年面上,眉頭微蹙。
景年抿唇,已應(yīng)聲跪到地上,“民女見過特使大人?!?p> “現(xiàn)在是鬧的哪出?又好了?什么事都沒有了?”
楊曦承卻忽然揚了聲,面若冰霜,顯然是憋足了氣要在此時發(fā)作的。
景年雙手撐于地面,臉色不禁一白。
歐延一進門就預(yù)料到今日老爺子定是會趁著這個機會好好拿捏自己一番,此時見他表現(xiàn)得如此真切,還真有那么幾分橫眉冷豎的意味,原是有些好笑的,可現(xiàn)在景年跪在地上,他哪有不服軟的道理。
“楊叔,早上的時候不是都說清楚了,之前是有些誤會,如今誤會已解,自然是好了?!?p> “你當(dāng)自己還是幾歲的小兒?一點誤會就甩臉子,跟人動手?”
楊曦承哪能這么輕易放過他,字字都撿著重處說,究竟是說給誰聽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都是民女的錯!——”
他們二人暗地里較勁,景年卻是完全聽不出的,眼見楊曦承怒氣越發(fā)被激了出來,她不敢猶豫,咬牙搶在歐延前開口。
楊曦承聽到她的聲音,垂眸看了一眼,又很快再次看向歐延。
“我會這么沖動,楊叔不是該高興才對?”
歐延一聲嘆息,也隨著景年一起跪到地上。
景年卻是聽不懂了,雖是跪著,還是忍不住偏頭看他。
這一回楊曦承沒說話。
“這矛盾原是不好被長輩撞見的,但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我們二人沒能真正交心所致,這癥結(jié)……隱而不發(fā),已持續(xù)了許久,我原是毫無辦法,最后卻幸得被一針挑破,雖是鬧出了些笑話,但問題也因此而解,也值了。”
歐延說得認真,“您過去總說我這個人太愛端著副架子,做什么都是一聲不吭,可其實……我也有無可奈何氣急的時候,不是為別的,只是為一個姑娘……”
景年眼眶一紅。
“是我太猶豫了……”她依舊維持著低頭跪地的姿勢,卻主動開了口,“在明明可以沒有誤會,完全有挽回余地的時候猶豫不決,以至于終于釀成大錯,再想反悔時……卻已來不及了……”
“求大人莫要責(zé)罰莊主,我與他之間,本就是我欠他太多,所有責(zé)任都應(yīng)由我來承擔(dān)才是……”
歐延轉(zhuǎn)頭,是今晚的第一次沉默。
……
“你抬起頭來?!?p> 良久,前方傳來楊曦承的聲音。
他雖未說是誰,景年卻知道是在指自己。
就像是一把高懸的長劍終于指向了自己頭頂,她手心微浸著汗意,不敢不從,只依言照做。
楊曦承此時已是站起來了,距離她所在的位置并不遠,這么近的距離下,他的所有神情都盡收眼底。
帶著嚴肅,與審視。
景年屏住呼吸,盡量使自己看起來鎮(zhèn)靜些。
……
“綠瞳?”
楊曦承眼力極好,一眼之下,直接就道:“你是外族人?”
他注意力轉(zhuǎn)向別處,景年摸不透這背后的用意,只能恭敬地先回道:“回大人的話,民女生于北部邊境,自幼無父無母,被當(dāng)?shù)厝耸震B(yǎng),只聽說過養(yǎng)父的猜測,確實……有外族血統(tǒng),卻不知是哪個民族?!?p> 楊曦承挑眉,若有所思地看了歐延一眼,“還真是個毫無背景、身世地位的姑娘?!?p> 這句話,倒像是將所有話題徹底從方才的質(zhì)問中拉了出來。
歐延抬眼,依舊跪著,卻淡淡道:“楊叔,出身是與生俱來的,深究它,沒什么意義。更何況,我自認為已有了足夠的身世地位,她沒有的,我可以給?!?p> 他的話擲地有聲,饒是早知道他的心意,景年此刻也難免觸動。
“你急什么?我問的是她?!?p> 楊曦承又直眉瞪眼起來,說著,目光又投到景年臉上,“你是怎么同歐延相識的?既出生在北部邊境,離安臨好歹還有上千里的路程?!?p> 這般看來,倒像是在認真詢問她的身世。
“民女……因去年,還在位的肅王派人到北國各地搜尋年輕女子……而到了上京的皇宮,是在那里與莊主相識的?!?p> 景年如實相告。
現(xiàn)在想來,那里也是一切的起點……
……
“你可知被廢的肅王犯了何罪?”
楊曦承聽到此人,毫無意外地面露寒光。
“民女只知,他勾結(jié)外族,意圖謀反?!?p> 景年知道楊曦承的意思,越發(fā)不卑不亢。
“他是犯了這些罪,可最重要的,是他意欲弒父!僅為一己貪念,置舉國上下于不顧,實乃不忠不孝之徒!你是他招募來的人,說的難聽些……便是叛臣余黨——這一點,你又如何辯解?”
這樣的質(zhì)問,對于不知情的旁人而言,是再正常不過的。
只是歐延既已認定了要娶她,這種懷疑,自然不會是真的,楊曦承自己更不可能不知。
可他卻還是要問,還指明了要她答,用意便再明顯不過了。
他要親耳聽到,她的態(tài)度。
……
歐延也很清楚,此時并沒有插話。
“民女……確實在進宮前被仔細吩咐過,到了上京,進了皇宮,便是肅王的人,后來被莊主選中進了七皇子府,雖不能明白具體的情況,但也漸漸能明白,肅王……是要莊主的命?!?p> 說到這里,景年反而不慌了,娓娓道。
“你捫心自問,可曾做過對歐延不利的事?”
楊曦承因她的坦然,神色稍緩。
“做過。”
景年接得極快,直起身子,目光定格于前方不知何處,“民女初來乍到,無依無靠,只求自保,既不敢輕易為肅王賣命,也不敢輕易投靠莊主,民女那時能做的,只有伺機而動,摸透二位的情況,再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