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延就站在前方距離景年兩三步的位置,聞言微微頷首。
景年只能看到他的后背,不知他的表情為何。
二人除了沒說話外,一切如常。
在眼下的場合,也沒什么不對。
沈傾城自然也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樣,臨走前又與景年緊緊握了握手,這才微紅著眼眶轉(zhuǎn)身向馬車走去。
歐延還是決意送他們一程。
他沒多說什么,只捎過一旁侍衛(wèi)遞來的馬鞭,快速上馬,緩緩跟在馬車旁同行。
沈傾城上了馬車,還特意從窗戶中探出身來,沖景年擺手作別。
景年并未跟過去,默不作聲地望著歐延漸行漸遠的背影,站在原地揮手回應(yīng)著沈傾城,臉上還是盈盈的微笑。
……
“姑娘……”
眼前一切如常,卻只有阿喜早被嚇出了一身冷汗。
因為景年雖是站在原地,可渾身的力氣卻幾乎全部倚在阿喜身上,若非阿喜撐著,只怕她下一秒就會跌倒在地。
……
“扶我回去……”
景年撐到那行人徹底消失在前方的樹林中,旁邊的侍衛(wèi)也相繼走回了莊門內(nèi),這才頓時猶如被抽走了魂般佝僂著身子倒向阿喜。
“姑娘!”
阿喜毫無準備,幾乎與她一同摔到地上,嚇的發(fā)出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姑娘你沒事吧?!姑娘!——”
“……”
景年緊閉雙眼,如同斷了線的木偶,被阿喜吃力地扶著仰躺到地上。
眼前都是花的,只一會兒的功夫,阿喜的聲音便完全聽不到了……
“姑娘!姑娘!”
……
歐延隨著馬車向前行了一段,卻忽然一拉韁繩停下。
身后同樣騎馬跟著的蕭痕立刻隨他一同停下。
慕容昕駕馬在最前面,正與車夫說著什么,沒有留意到他們后面微小的動靜。
“回去看看她?!?p> 半晌,歐延目光直視前方,淡淡道。
蕭痕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他在說景年。
其實方才在門口,他就想說了。
景年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任誰看了都不可能會放心。
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種情況自昨天早上在蘅蕪堂換藥時便出現(xiàn)了。
只是當(dāng)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問題。
蕭痕低聲回了聲“是”,立刻掉頭往回走。
只是剛遠遠看到棠鈺莊大門,就見阿喜正跪在地上,大哭著抱著倒在地上的景年,崩潰地向莊內(nèi)大喊著什么。
蕭痕心里一跳,連馬都顧不得了,飛身躍下,三步并作兩步奔了過去。
這時莊內(nèi)也有人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阿喜聽到馬蹄聲,抬頭迎面看到蕭痕,頓時抓住了救命稻草,聲音都喊啞了,“蕭先生!蕭先生!您快救救姑娘!她暈過去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求求你……”
蕭痕面色沉如死水,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單膝跪地,一把按住景年手腕處。
……
******
棠鈺莊外。
一行人已步入古陣內(nèi),車馬行徑間,兩側(cè)幽深的看不到頭的樹林唰唰向后略去。
歐延望著眼前毫無變化的景致,終是壓不下心底的那股煩躁,停了下來。
慕容昕回頭,以為他是打算就送到此了,忙擺了擺手,“你趕緊回吧,不用送了!”
良久,在目視著慕容昕一行漸行漸遠的過程中,歐延一語不發(fā)地調(diào)轉(zhuǎn)了馬頭。
隨著距離棠鈺莊越來越近,卻仿佛聽到了一陣女子的啜泣聲。
心頭的那種預(yù)感仿佛應(yīng)驗了般。
他僵住,忽然不敢再往前走。
******
莊門前。
蕭痕原是要按住景年的手腕探脈,不想剛觸及她皮膚,卻被那滾燙的體溫驚到。
他立刻伸手去探景年的額頭,果然也是一陣滾燙。
這絕對不是什么好兆頭……
蕭痕沒多停留,繼續(xù)探脈,卻未發(fā)現(xiàn)如之前火種發(fā)作時出現(xiàn)的脈象,雖有一陣異動,卻完全不足以讓她變成現(xiàn)在這樣。
不對。
他眉頭緊皺,試圖再尋找其他病因。
快速轉(zhuǎn)頭,拉住還在抽噎的阿喜,緊繃著聲音道:“墨姑娘昨天身體可有什么異樣?今天早上呢?!”
蕭痕平日一向溫和,此時卻整個人都籠上了絲凌厲之氣,加上他臉色又不太好,竟生出一種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意。
阿喜哪見過蕭痕這般模樣,當(dāng)下便嚇的語無倫次起來。
“奴婢……奴婢不知……”她又哭起來,“昨天姑娘回來后身體就一直不太舒服,奴婢說請先生來為她看看,她拒絕了,說今早送沈小姐離莊時再順便來找您探看……”
“姑娘哪里不舒服?”
“姑娘不愿多說……只是昨晚給手腕的傷口換藥時,眼瞧著那傷似乎比想象的嚴重,姑娘也似乎很疼的樣子……”
阿喜飛快回憶著,“還有!姑娘昨晚睡前就已在發(fā)燒了……她卻執(zhí)意不讓我們驚動外面的人?!?p> 蕭痕目光凝重,投向景年纏著紗布的左手腕。
“今天早晨呢?”
他沒猶豫,立刻開始解那紗布,邊動作邊問。
“早上……早上姑娘臉色很差,為了出來,還專門上了妝……方才送走慕容莊主和沈小姐時,已是站不住了,只強忍著靠奴婢在旁支撐著……”
她正顫聲說著,忽然背后一陣壓抑,下一秒就見蕭痕抬起了頭,她趕忙也回身,就看到幾步之遙外,歐延不知何時已回來了,正站在原地望著他們。
他背后是深不見底的樹林,腳下與他們一樣,踩著厚厚的雜草與落葉。
眼見著面前的情景,他臉上卻沒什么表情,就同往日一樣。
唯獨眼神不知為何有些空洞,似乎有什么要沖破而出,卻被控制得很好。
阿喜嚇得趕忙復(fù)又跪下,頭緊緊叩向地面,身子低伏,整個人都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著。
“莊主!”
蕭痕原本打算起身行禮,卻被歐延一個手勢制住。
“怎么回事?”
歐延緊緊望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景年,目光微不可察地一點點收緊。
蕭痕此時也顧不得許多,再次蹲下身,手上動作不停,飛快解著景年左手腕的紗布,“屬下還未弄清墨姑娘昏迷的原因,不過阿喜說昨天就有了些癥狀,可能是……”
他話說到一半,隨著紗布被徹底解開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