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他以前從未說過,寥寥幾次的提及,也是與他父母的意外有關(guān)。
這般自然的一句話,卻不覺讓人心生暖意。
他又是究竟盡了多大的努力,做到重提舊人時,能這樣坦然帶笑的呢。
尤其是,這背后的幕后兇手還可能是斷情宮……
……
景年收起突如其來的復(fù)雜心緒,揚唇露出一笑,嘆了口氣,“沒想到這么難……”
歐延見她又取出一支箭,就站到一旁抬手端正她拉弓的姿勢。
“這么看著倒有幾分架勢?!?p> 慕容昕遠(yuǎn)遠(yuǎn)看著評價了一句,將從靶子上取下的箭丟進(jìn)框里,“這倒讓我想起來,你們記不記得,以前在宮里的御花園,楚老二最喜歡怎么練箭?”
肅王楚清懷?
他冷不丁提到這個人,景年的注意力很快被引過去。
歐延似乎想到什么,皺了下眉頭。
“他最喜歡讓宮女頭上頂著東西站在那兒給他當(dāng)靶子?!?p> 慕容昕冷笑一聲,“也不知道他從哪兒慣的這嗜好,被他嚇暈的宮女要是排起隊來,估計能繞著御花園轉(zhuǎn)好幾圈。”
頭上頂著東西當(dāng)靶子,景年是聽說過的,江湖上很多賣藝的人都有這樣的表演,她也看過幾個。
只是私底下這樣做,抱著捉弄人的目的,便有些過分了。
不過對方是楚清懷,倒是沒什么好驚訝的。
他連人命都不當(dāng)回事,甚至為了爭奪皇位不惜毒死自己的父親,還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的?
……
“不過說起來,這玩法雖然夠損,卻能逼得人突飛猛進(jìn)?!?p> 慕容昕聳了下肩,嘟噥了一句。
景年正不解他話中的意思,正好這時對上沈傾城的目光,就見她頓了一下,低聲解釋道:“七哥和九哥小時候在宮里被肅王逼著也參與過那種事……”
“那時他們年紀(jì)都不大,就連靶子都不能保證每次都能命中,更不用說換成人了”,沈傾城明顯對楚清懷也是很不喜的,說話時眉頭微皺,“七哥很不喜歡這種事,每次臉色都很不好。萬幸的是他們一次都沒傷到人?!?p> 景年了然,終于明白慕容昕的意思。射箭的靶子變成了活生生的人,箭在手中又不得不發(fā),這種處境也算是將人逼上絕境了,倒激發(fā)出了很多潛能。
……
“倒是個好主意?!?p> 一直在旁默默聽著的歐延這時忽然冒出一句。
幾個人都不知他是何意,慕容昕正要問,就見歐延命人將場邊休息區(qū)域擺著的幾盤新鮮瓜果盛了過來。
歐延隨便拿了個蘋果出來,“許久沒試過了,小時候和現(xiàn)在……心態(tài)也完全不一樣了?!?p> 他說的含糊,慕容昕卻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多少有些意外,靠在圍欄上,“你要玩兒這個?”
景年和沈傾城也很驚訝。
那……誰來當(dāng)靶子?
……
歐延抬了下頭,目光落到沈傾城身后。
他神色平靜,嘴角輕輕挑起,目光……有絲帶著玩味的冷。
“傾城,你這侍女不是身手不錯嗎,讓她來試試?我跟慕容昕可以做靶?!?p> 這一席話,直接叫所有人愣在當(dāng)場。
沈傾城以為自己聽錯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身后站著的詩怡,“七……七哥?”
景年也完全不知歐延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張了張口,又不知該說什么。
“怎么樣?”
歐延耐心地挑著竹筒里的箭,語氣淡淡的,卻哪有一絲能拒絕的余地。
慕容昕忽然笑了笑,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再沒吭聲。
“七哥,詩怡怎么行呢,她不擅射箭,會傷到你們的……”
沈傾城臉色有些發(fā)白。
她能感覺到歐延的針對,卻不知其中的原因。
“你覺得呢?直說便是,恕你無罪。”
歐延依舊沒有罷休的意思,這回直接問了詩怡。
沈傾城沒再說話。
身后的詩怡緩緩跪到地上。
“奴婢萬死不敢以二位莊主作靶?!?p> 她聲音依舊是景年印象中那般輕而低,帶著直浸入塵埃里的卑微和膽怯。
景年有一瞬間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那就以你作靶吧,如何?”
歐延似乎正等著她這話,直接反問。
景年猛地抬頭。
難道這才是他的目的?
“七哥!”
沈傾城再也沒忍住,幾步走到他面前,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
她確實沒理由再反駁了。
歐延和慕容昕武藝高強,不可能會讓人出事,而且詩怡本是侍女,他們有權(quán)利命令她做任何事。
只是為什么是詩怡?
沈傾城問不出口,只能抿唇憋在心口,用發(fā)紅的雙眼望著歐延。
……
“沒事,我們又不是楚老二?!?p> 慕容昕終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皺著眉懶洋洋道。
……
這都什么事啊……完全沒必要吧。
景年費解地扯了扯歐延的衣袖。
歐延卻勾了下唇角,沒說什么,示意侍衛(wèi)帶著詩怡往遠(yuǎn)處去。
這是要來真的。
景年看到詩怡捧著那個蘋果一步步艱難地走到原本靶子所在的位置,她臉色也有些白,但已比景年想象的好了太多。
慕容昕這時已帶著沈傾城到場邊等候了,再回來時目光很是意味深長。
他雙手抱在胸前,對歐延揚了揚下巴,“我當(dāng)是什么……原來是沖冠一怒為紅顏啊,你還好意思說我?”
歐延依舊笑不達(dá)眼底,目光淡淡籠在遠(yuǎn)處的詩怡身上,眼睛都沒眨一下,景年還沒反應(yīng)過來,箭已嗖一聲飛了出去——
眾人眼睛都來不及眨,詩怡頭上頂著的蘋果就已直接被刺成了兩半,她自己也因為這一下沒穩(wěn)住,踉蹌著向后退了一步。
場邊的沈傾城隨著這一箭,控制不住地向前奔了幾步,雙手緊緊捂住胸口,臉色慘白到幾乎快岔氣了般。
……
這邊,景年直到聽到慕容昕的話才一點點反應(yīng)過來。
歐延又抽出一支箭,這回卻轉(zhuǎn)向了她,“這回?fù)Q你來?”
什么?!
景年直接往后退一步,“怎么可能?會出人命的!”
歐延溫和地望著她,“怕什么,不是有我在。”
二人對視片刻。
景年回望他的雙眼,不知怎的忽然就懂了……
他是在為她出氣,就像他剁了刀疤男的手一樣。
……
因為詩怡明知她不是沈傾城,卻故意錯指了她,以至于令她身陷險境。
他說過,他不是什么善人。
因為她受了委屈,所以他不會讓傷了她的人好過,就是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