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二這老狐貍,裝得倒是挺像,這點我還真佩服他,可真能沉得住氣,我方才就差直接對著他開罵了,他竟然全都認(rèn)了,現(xiàn)在還派了一隊人殷勤地跟著,要將這刺客照程序帶走審問呢。”
慕容昕也隨其抬眼向外看去,卻是一陣咬牙切齒,“你可別說,他這一點……還真與你有幾分像,你們兩個打起架來,可真是客客氣氣一點硝煙都沒有,上趕著所有罪責(zé)都往身上攬,就看誰能憋得住,我真是服了?!?p> 歐延因他的話,竟難得笑了一聲。
他抬手抖了抖袖袍,露出還沾著未洗凈血跡的手,對著前方慕兮道:“方才多虧先生反應(yīng)快,歐延在此謝過先生?!?p> “七爺言重了?!?p> 慕兮恭敬地頷首,蒼白的臉上波瀾不驚。
“先生醫(yī)術(shù)不凡,此時蕭痕正在房內(nèi)為墨姑娘的傷勢醫(yī)治,還望先生也能入內(nèi)相看。”
“我也正有此意?!?p> 慕兮應(yīng)下,一揖之下快步走入殿內(nèi)。
歐延的目光轉(zhuǎn)向院內(nèi)橫躺著的尸體上。
“賊喊捉賊,我倒要看看這人帶回去楚老二能查出個什么來?!?p> 慕容昕雙手背于身后,冷哼道。
“就是要他查?!?p> 哪料歐延順著他的話忽然開口,語氣是少有的冷凝,“若是查不出來,也要憑空變出些東西出來給他查。”
慕容昕睜大眼,頗為驚訝地偏頭看了他一眼。
這話……是什么意思?
歐延卻沒再回應(yīng)他,幾步下了臺階,根本沒有細(xì)看那尸體,卻忽然一把從旁邊院中站著的侍衛(wèi)腰間拔出其佩劍,出手如電,干脆利落地朝尸體揮去,噌一聲砍下了那人的頭顱。
血飛濺而出,染紅了院中的灰色石板。
尸體原本趴伏在地,因這一下,頭顱脫離身體,向前滾了兩滾。
那畫面頗為血腥,直引得在場的好幾名侍衛(wèi)沒忍住偏了頭。
慕容昕顯然也沒想到歐延會有此舉,有些怔愣地走上前,壓低聲音奇道:“你這是何意?這尸體還要查呢,再說楚老二看到人成了這樣,又該陰陽怪氣地指桑罵槐了……”
說著,又仿佛想到什么,默默噤了聲。
“一個棋子罷了,何況還是具尸體,還真指望他能查出些什么?”
歐延淡淡道,將手中的劍扔回給那名呆若木雞的侍衛(wèi),抬眼看向院外殿門前站著的一眾侍衛(wèi),揚聲道:“將此人帶回去,勞煩二哥好好徹查。今日之事,罪名不是刺殺皇子,便是偷盜靈珠,這陛下病重,太子未班師回朝的當(dāng)口,絕不可輕易姑息了?!?p> 外面為首的侍衛(wèi)早嚇得大氣不敢出,又聽得歐延擲地有聲的一番話,趕忙結(jié)巴著高聲表示自己記住了,命人將那斷了頭的尸體搬出皇妃寢宮。
歐延整個過程再未說過一句話,清冷的面上一片沉郁。
慕容昕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身后的宮殿,饒是他再了解歐延,此時也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
這到底是在為里面的墨姑娘抱不平,還是正好借此機會,給肅王一個下馬威?
兩個好像都說得通。
他揚了揚唇角,慢慢走到歐延身旁,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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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年昏迷期間,一直渾渾噩噩地陷在似真似假的夢境中無法自拔。
夢太深了,她有意抽身而出,卻渾身麻痹,只能隨著籠罩周身的漩渦越陷越深。
有很多過去在斷情山下生活的畫面,還有似乎是她在斷情山中走動的視角,光禿禿的山林除了雪與枯木,再無其他。
她仿佛被困在了那個空間里,怎么也走不到頭。
這般昏迷著,中途不知醒了多少次,意識有一瞬的清明,卻很快又被這些混亂的夢境代替。
直到重復(fù)的畫面已在她腦海里深深烙下印子,眼前所見竟又變了。
冰冷的龍池宮殿里,她看到自己正隨著歐延一行走上高臺,并將金靈珠從木盒中取出。
一切都好像重演了一遍,金靈珠如現(xiàn)實中所經(jīng)歷的那般,在觸動之下亮了起來……
景年正不知自己究竟是以什么視角注視著這一切的,卻發(fā)現(xiàn)夢中的金靈珠并未只是亮光微閃,而是猛地光芒大作,一瞬間迸射開來,眼前立時恍若白晝一般,所有景象都消失得一干二凈。
待那刺眼的光亮逐漸消散,她人已不在宮殿內(nèi),視角也轉(zhuǎn)回了自己的。
入眼是一片黑暗,似乎正值深夜,方才殿里的所有人全都不見蹤影。
她抬頭向四周打探,逐漸發(fā)現(xiàn)自己正置身于一個荒涼的村落中,左右兩旁皆是屋舍,卻沒有一絲光亮。
一眼望去,村落似乎很大,看不到頭,卻皆籠罩在沉寂的黑暗里。
儼然是一座無人的空村。
景年此時正站在村中的主路上,面對著一戶人家院落的正門。
院里低矮的籬笆只需抬腿一跨便能過去,也因此直接能看到里面的屋舍。
景年低頭,有些不解自己為何剛剛好是正對著這座院子而站的,微微向后退了一步,迷茫地轉(zhuǎn)身向周圍看去。
身后的那戶人家也離自己極近,同樣的院子及屋舍,黑暗中根本分不清有何區(qū)別。
可她既會正對著眼前的院落而站,那便可能是冥冥之中特意被安排的。
景年鬼使神差地推開了半掩著的院門,慢慢向里走去。
空曠的院內(nèi)只有干硬的泥土,幸得夜里空中一絲云層都沒有,月光直灑落在地面上,但也映襯得院里的房屋顯得越發(fā)森冷詭異。
房子的門是半開著的,景年在門口停頓了一下,又向后看了眼,慢慢伸手將那門完全推開。
吱呀一聲。
月光先一步進(jìn)了屋內(nèi)。
入眼是一片清冷,只有一張僅放了一支燭臺的桌子,連椅子都沒有。
厚重的灰塵和蜘蛛網(wǎng)在月色的某些角度下顯得格外清楚。
這里似乎是前廳,不大,后面有一個小門,卻是隱在月光無法觸達(dá)的深處,漆黑一片。
景年有些害怕,沒敢再往里走,斟酌之下還是從房里退了出來。
再次在院子里站定,越發(fā)為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感到驚慌。
景年細(xì)細(xì)回想,卻完全記不得自己是如何來到的此處。
周遭的寂靜像漩渦,仿佛要吃了她一般。
她快步往回走,試圖離開這個地方,剛走到院門口又停住,回身看向背后的房屋兩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