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陸生

　　當那令人印象深刻的味道散去，謝莊還有些懷疑之前是否是他的幻覺，蓋因為這棟養(yǎng)老院的內(nèi)部實在是在正常不過了。

　　順著寬敞的玻璃門往里望去，率先看到的便是裝修整潔，亮著暖黃色燈光的接待處，接待處上還有位小姐正一邊吃著飯，還一邊時不時看兩眼邊上的報紙。

　　大廳兩側(cè)的柔軟座椅之上坐著兩個老人，一位正兒八經(jīng)地看著報紙，而另一位則一邊磕著瓜子，和看報紙的老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謝莊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靈力波動，甚至周邊5公里都一切正常，但他并不敢掉以輕心，因為沒有靈性波動并不代表沒有怪異，當陳瀟瀟用潛伏的技術(shù)掩藏身形而不用靈力的時候，他也找不到陳瀟瀟的位置。

　　不過他們進去之后接上陸露露的爺爺，再出來，前后應該攏共不超過20分鐘，就算有怪異，也不至于就這么巧，就在這二十分鐘里出事吧？

　　“你們好，請問你們是來？”吃著飯的小姐姐抬起了頭，看向了走過來的兩個人，嘴里含著食物，含糊不清地問道。

　　陸露露聞言露出了天真可愛的笑容，往前走了走，坐到了接待處前的高凳子上：“姐姐好，我是來看望我爺爺?shù)?，哦，不對，我是來接我爺爺回家的?！?p>　　“嘴真甜！真是可愛的小乖乖，你爺爺叫什么名字？”小姐姐展露笑顏，柔聲問道。

　　“他叫陸生。”

　　“哦，陸教授啊！”小姐姐恍然道，“等等啊，我?guī)湍阏艺?。”言罷，她便在一邊的一個厚厚的冊子里翻找了起來?！?p>　　“陸教授在你們這里很有名？”謝莊依著前身的業(yè)余偵探直覺，一邊觀察著，一邊詢問，他注意到了接待處小姐姐吃的飯菜，里面全是青菜和米，沒有一點肉。

　　這里的伙食怎么這么寒酸？

　　“是啊，他不犯糊涂的時候可有風度了，不愧是大學教授呢，而且他還義務(wù)在咱們養(yǎng)老院里辦了老年班，我們院長都會去呢？”

　　“老年班？教什么的？就連你們的院長都感興趣？”謝莊拴著話茬就問了下去。

　　“是啊，可能是什么古代語言吧，我記得叫什么奎什么語??？”翻著厚重的冊子，小姐姐卻依舊一心二用地說著話，看起來在這兒的生活也比較無聊。

　　“是奎地司晨語，我爺爺是貝城大學的語言學教授哦，他會十八種語言，是貝城最精通奎地司晨語的人，而且他才不會犯糊涂呢！他是很好的人！”陸露露有些不滿地嘟著嘴，想要為自己的爺爺正名。

　　“是的，小姑娘，我說錯了，你爺爺不會犯糊涂！”小姐姐指著冊子上的字對了對，說道，“好了，203房，對了，我忘記說了，你如果是來看望爺爺?shù)脑挘@沒什么問題，但要想把你的爺爺帶回家的話就不行了哦！”

　　“誒，為什么？”

　　“因為需要成年的家屬確認呢，特別是當時將你爺爺送過來的大人，需要他們的簽名，或者證明才可以呢！”

　　“我爸爸和媽媽已經(jīng)同意了啊！他們同意我接爺爺回家里住了，這樣也不行嗎？”陸露露有些急了，皺起了細長的小眉毛。

　　“不行的哦！這是規(guī)定，需要讓你的爸爸或者媽媽親自過來確認才可以呢！”小姐姐耐心地笑著，回答道。

　　“但，那樣子就算你們繼續(xù)養(yǎng)著我的爺爺，我們也不會交錢咯！”

　　“沒關(guān)系的，我們虎斑貝養(yǎng)老院有一部分政府的股權(quán)，也是有一定的公益性質(zhì)的！還是得有大人的親自到場，才能讓你接走你的爺爺哦！”

　　“大人到場了啊，我已經(jīng)叫了大人了，是不是，謝莊哥哥?！标懧堵堆鲱^看著謝莊，拉了拉謝莊的大手，急得眼圈都紅了。

　　“是的，我受到了他們家大人的委托，陪著鹿三來接他的爺爺，他的父親是陸平山，這是我的證件！”謝莊知道該他出場了，他將自己的警探證拿了出來，向小姐姐出示了一下，“我是個警察，也是陸平山的好友，你可以相信我的人品。”

　　“那你和陸教授是有親戚關(guān)系嗎？”

　　“額，沒有，但我是受了他爸的委托?！?p>　　“這，這有點不合規(guī)矩，我們一般是需要有親戚到場的，除非陸教授的親戚都去世了，我們才能允許朋友來接走老人?！毙〗憬惆欀碱^，顯然也很難辦，但她的嘴角卻依舊掛著若有若無的笑容，似乎表情管理出了點問題，“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能得找我們院長來決斷了，你看……”

　　“也可以，那我們先去看看她的爺爺吧！”看到事情要往麻煩的扯皮階段發(fā)展，謝莊頓時轉(zhuǎn)換了思路，反正他先找到陸露露的爺爺，到時候直接來硬的，對于他們這些超凡者來說，也沒必要從正門走。

　　他對這個養(yǎng)老院的印象不佳，反正就是不想在這多待。

　　“那這樣的話……劉姐？”小姐姐看向了兩人的身后，也就是走道的方向，揮了揮手，“你能帶他們?nèi)フ乙幌玛懤舷壬鷨?？?03的那位。我還在吃飯，一會還得找一下院長?！?p>　　“可以。”兩人聽到身后傳來了一個對女士來說微微低沉了一點的聲音。

　　扭頭一看，那是一位穿著白色衣服的女性護工，她看起來三四十歲了，面容很方，而且還有不少的魚尾紋和白發(fā)，看起來不茍言笑的樣子，沉穩(wěn)地站在燈光之下。

　　劉姐朝著兩人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朝著樓道走去，留下了一句話，“跟我來吧！”

　　“唔，看起來是個很不好相處的大媽！”

　　謝莊聽到陸露露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接著便有一只小手自覺地拉了上來，他知道了陸露露的意思，果然兩人的思路是一致的。

　　先去看看陸生老先生吧！

　　跟上了劉姐沉穩(wěn)而清脆的步伐，謝莊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這個養(yǎng)老院的內(nèi)部有一條筆直的走廊分割了兩邊的房間，只有走道開頭的這邊和走道盡頭才有樓梯，沒有電梯，走廊的兩邊則是老人們的住處和一些休息處，圖書室這樣的房間，這里的氣氛似乎很輕松愉快，隔著隔音良好的房門，謝莊都能隱約聽到一些笑聲。

　　很快，三人便來到了203，劉姐熟練地掏出鑰匙擰開了緊閉的房門。

　　屋內(nèi)，窗邊，一個干瘦的老頭坐在輪椅上，看著陰沉灰暗的天空，背對著三人，他單薄的背影像是蒼白的紙人，被風一吹就會卷跑。

　　“爺爺！”陸露露終于看到了自己的爺爺，興奮地甩開了謝莊的手，向著老人跑了過去。

　　那老人似乎也聽到了孫女的聲音，他扭著輪椅轉(zhuǎn)過了身，但面上卻沒有喜悅，有的只是一種別樣的意外和哀傷。

　　“啊……啊……”他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發(fā)出了烏鴉的叫聲一般的干啞聲調(diào)。

　　“爺爺，你怎么了？”陸露露已經(jīng)撲到了老人的膝蓋邊上，仰著頭問道。

　　“啊……啊……”

　　老人搖著頭，嘶啞地叫著，謝莊看到了老人眼角的晶瑩濕潤。

　　淚，那或許是淚花，伴著某種無法形容的恐懼與猶疑，下一瞬，他徒然用力，兩只枯瘦的手臂捂住了陸露露的口鼻，讓她霎時陷入了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