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到家
崇禎五年五月，大明京師，紫禁城中乾清宮，一位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穿青色團龍服，伏在一張寬大的紫檀書案上，靜靜的批改著全國鎮(zhèn)撫督道和科道言官的奏疏，他就是朱由檢，大明第十六位皇帝，崇禎皇帝。
書案上奏疏已分書別類，重要的如軍情急報可直接遞上御前，立即處理，而不必走通政使；閣臣、朝臣，督撫奏疏優(yōu)先，科道言官奏疏次之，地方官轉(zhuǎn)呈的奏疏再次之。
崇禎眉頭緊皺，朝中為原登萊巡撫孫元化（字初生）生死已分成兩派，剛剛晉升為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xué)士徐光啟等人力保孫元化，力陳孫元化守遼之功和以炮術(shù)報效朝廷之用之才，認(rèn)為罪不至死，上疏請求從輕發(fā)落，首輔周延儒也贊成免除死罪。
而另一方科道言官則力劾孫元化和山東巡撫余大成（字集生），禍亂地方，荼毒百姓，以御史路振飛（字見白）、兵科給事中李夢辰（字元居）、御史余應(yīng)桂（字孟玉）為首的科道言官大力彈劾孫元化為山東禍亂之首，造成大半山東靡爛，損失慘重，理應(yīng)斬首，不殺不能彰顯國法。又劾首輔周延儒庇護孫元化之罪。
崇禎陷入沉思之中，按律公辦，孫元化失職失責(zé)，駕馭手下無能，用人失察不當(dāng)，辜負(fù)了自己和朝廷對他的信任，按律當(dāng)斬。
然國法無情人有情，他面對閣臣和首輔的意見也考慮過，法有八議，議親、議故、議賢、議能、議功、議貴、議勤、議賓；但是孫元化其功之著不能抵其罪，其才不能減其罪。
崇禎又拿起孫元化處置孔有德叛亂的前后過程奏疏，又仔細看了幾遍，越看氣越大，“這個孫元化也是在遼東帶過兵、守過城的人，如此大意，為何不事先在孔有德叛亂后立即控制其故舊好友，反而信任其帶兵守登州城，致使與賊相通，暗中勾連獻城而至城破，使事態(tài)擴大惡化?！?p> “書生意氣，軍中之事乃生死之事豈可以誠待人而以身試險?！?p> 崇禎將手中奏疏扔在地上，憤憤說道。
現(xiàn)在朝廷正值多事之秋，內(nèi)憂外患，朝廷艱困，不秉公辦理不能服群臣，不用重典不能懾宵小。
他心中已定，拿起處置孫元化的奏疏，御筆親批“三法司會審，秉公辦理”，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想起了哥哥朱由校，想起了先祖——太祖、成祖兩位先帝，心中喃喃而道，“哥哥，弟弟真的好累！”轉(zhuǎn)瞬又好像聽到二帝殷殷囑托“守護好祖宗家業(yè)！守護好大明江山！守護好大明百姓！”
“吾弟當(dāng)為堯舜！”往事幕幕涌上心頭，崇禎悲從心來，淚流滿面，隨即他快速拂去臉上淚水恢復(fù)到了帝王之尊的樣子。
“今日殿中之事如有片言半語傳了出去，今日在殿中之人皆死罪無赦、滅家三族?！?p> 轉(zhuǎn)瞬之間帝王的冷酷的一面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他帶著疲憊和一絲倦容，又開始了伏案看批奏疏，書案上的幾摞奏疏此時遠遠看去，好像高似大山。
……
周大虎遠遠的站在一里之外，靜靜的看著永寧縣城，沒有一點變化，城門前得窩棚依然如此，一切沒變。
但他周大虎變化不小，從四五個月前的一行二十三人，在前途茫茫和心中忐忑中提著勇氣，憑著一身熱血勇往直前，現(xiàn)在已經(jīng)手握一支數(shù)千人的力量。時也……？事也……？命也……？人生之際遇，變化莫測，捉摸不定！
不知牛大有大叔一家怎么樣了，但現(xiàn)在還不是去的時候，首要的任務(wù)是回家，一想到回家，他心中便激動起來，一分也不想耽擱，撥轉(zhuǎn)馬頭便返回數(shù)里外的大營之中。
一番安排，派人去永寧縣城采購了上百斤豬肉、上百斤牛肉、二三十只雞，幾十壇好酒，立馬拔營向家中方向急急趕去。大伙一聽快到寨主家鄉(xiāng)了，個個呼號起來，情緒高漲，腳步快了許多。
周大虎心中高興，含笑說道：“各位，大家辛苦了，到了家里我會好好犒勞犒勞大家，酒肉管飽?！?p> 手一指那些采辦的豬肉、牛肉和雞，說道，“這些肉食就是路上給大家吃的，當(dāng)然，酒還不能喝?！?p> 二百五十人多人一片歡呼，高喊道，“寨主威武、寨主威武、寨主威武！”
高喊聲，聲聲響徹天際。
五日后，熟悉的大山，熟悉的鐵爐溝，終于出現(xiàn)在周大虎面前，到了家門口，心中反而不急了。
周大虎尋了一處平地，作為護衛(wèi)營人馬的駐地，安排好護衛(wèi)營人馬，交代了一下紀(jì)律，只帶了幾個重要的親信如趙春山、錢時來、王廟魚，和賈木青、熊山、林火、劉亮幾個家鄉(xiāng)子弟，自己要給父母一個驚喜。
帶著欣喜和忐忑，周大虎來到了自己家院子門口。
……
周遠山在院子中默默的磨著手中的骨箭，聚精會神、專心致志。兒子最喜歡射箭，從小虎頭虎腦時就吵著要射箭，拿著自己做的小弓，到處亂射……想到這里，周遠山笑了。
屋里，楊金花正做著晚飯，屋里沉悶悶的，她怔怔的盯著灶中的火光，不一會就無征兆的哭了起來，嘴中不停地念道“兒子~~~嗚~~~，娘想你~~~嗚~~~”
屋外的周遠山聽到老婆的低泣聲，不由得摸了摸腦袋，長嘆一聲，心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不該讓兒子他出去冒險?！?p> 正在這時，院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又傳來陣陣敲門聲。
“來了。”周遠山回了一聲，慢悠悠的上前去開院門。
“吱呀?！币宦?，院門被慢慢打開，“誰呀？”周遠山探出頭來察看。
一張熟悉的臉龐突兀的出現(xiàn)在眼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唯一的兒子，他有點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使勁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害怕是自己眼花了，或者這是一場夢，再次睜開雙眼，兒子還在，真的是兒子回來了。
周遠山喜從心涌，強壓住內(nèi)心的喜悅，臉上不動聲色說道，“回來了，”覺得不太對味，看了看兒子的身后，又問道，“你不是和大家一起參軍去了嗎，怎么回來了~~~，難道出事了？”
周大虎看見老爹一驚一乍覺得有些好笑，趕緊回話道，“爹，無事，一切安全，”又扭扭頭，說道，“爹，我這次回來還帶著幾個兄弟，一路上人困馬乏，口干肚餓，該請大家回屋休息一下，吃點飯喝點水?！?p> 說完，對著老爹周遠山鄭重跪下叩首一禮道，“孩兒不孝，讓父親受累擔(dān)心了?！?p> 周遠山眼圈一紅，趕緊扶起兒子：“只要平安就好，記住，莫讓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就是最大的孝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