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入程祺背著藍(lán)色的帆布袋,清爽的淡色的毛衣和淺色牛仔褲,少年氣息十足。
他肆意地靠在墻上,修長的腿隨意交疊,矜貴又清冷。
就那樣以最簡單的姿勢洋洋地等著。
不少路過的女孩都忍不住要多看兩眼。
花朝暮今天本是有節(jié)英語課,從早起她就心跳不止,光是換衣服就換了好幾件。
最終換了一條黑色的連衣裙配了牛仔外套,配高幫的帆布鞋,活力青春。
花朝暮看著鏡子中的女高中生,臉頰紅撲撲的,不是因為氣的早,而是因為少女的心事。
“今天這么早?”花媽媽驚奇,平日上個課都磨磨唧唧,連起床都要叫半天的女兒竟然今天起這么早。
“嗯……今天去上課?!被ǔ鹤虏莶莩粤藘蓚€茶葉蛋拿了桌上的牛奶就準(zhǔn)備出門,“媽,我先走了。”
“寶貝你是不是穿的有點(diǎn)少?”三月份的天即使是陽光普照,也依舊夾著冷風(fēng)。
今天十九度,也沒到穿裙子的季節(jié)。
“這個裙子很厚?!被ǔ旱皖^系著鞋帶,含糊,“我年輕,不怕冷?!?p> “誒喲,不得了了?!被▼寢尨蛉さ?,“你等一下,我給你去拿件厚外套?!彼鹕砣ヅP室。
等她出來花朝暮早就沒了人影。
“女兒呢?”花媽媽問花爸爸。
花胡恩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你有沒有覺得她今天怪怪的?”花媽媽怎會察覺不到女兒的異常。
“丫頭大了愛漂亮了,很正常?!被ê髯鳛槟辖髮W(xué)的教授,今天不用去上課。
“花胡恩!”花媽媽嗔怪,“你總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簡單。”
花胡恩見狀,放下報紙,連忙起身給她添了半碗粥,“趁熱吃,趁熱吃?!?p> 花朝暮坐上車,才發(fā)現(xiàn)坐的車并不是往補(bǔ)習(xí)班的方向。
“......師傅,我哪站可以換乘16?”
司機(jī)從后視鏡里瞟了一眼,“哪站都不能?!?p> 入程祺見到花朝暮的時候是二十分鐘。
女孩背后輕輕的陽光,讓她整個人發(fā)著光,連頭發(fā)絲都是金的。
像繆斯女神。
入程祺大步走去,女孩一副茫然的樣子。他摸了摸女孩的額間,喃喃,“沒睡醒?”
”大概吧……”花朝暮委屈抬眸,“我本來今天要去補(bǔ)習(xí)班的?!?p> “嗯?!鄙倌昴托牡芈犞?,望著她的眸中盡是溫柔。
“但是我坐錯車了。那車又正好到這里?!被ǔ航忉尩溃拔揖蛠砹恕?p> “嗯,那現(xiàn)在送你去上課,然后我們再去我媽那?!?p> “.......”女孩不說話,有些呆滯。
“你的課本呢?”少年發(fā)現(xiàn)她兩手空空,就拿了一瓶牛奶。
女孩低頭,視線落在了手中握了一路的牛奶,下意識地遞了過去,“給你的?!?p> 入程祺接過牛奶,摸了摸女孩的發(fā)梢安慰道,“那沒有課本我們還去嗎?”話語極其溫柔耐心,像是對待一棵剛剛發(fā)芽的小苗。
“不去了。”花朝暮癟了癟嘴,
“好好好,不去了?!比氤天骱宓?,“沒吃早飯?”
“沒吃飽?!?p> “帶你去吃早飯?!?p> 市中心的小街兩邊的小吃店特別多,不大的店面有著獨(dú)一無二的特色,穿鑼鼓巷也值得一試。
入程祺領(lǐng)她去了一家紅色招牌的小店,早晨的生意不錯,不至于人滿為患,但也算有空位。清清靜靜的壞境,待人溫和爽朗的老板娘也讓人極度舒適。
“你想吃什么?”入程祺推過一張菜單,雖然泛黃,卻被細(xì)細(xì)地包了邊,竟完好無損。
看來老板娘是一個內(nèi)心不但火熱且細(xì)膩的人。
“我想吃饅頭?!被ǔ亨?。
“饅頭腦袋一直沒變?!比氤天餍Φ?,眼眸中點(diǎn)點(diǎn)星光,“小時候你也帶去去吃早飯,我點(diǎn)了粥,你點(diǎn)了三個饅頭,那么小一個小姑娘拿著饅頭啃了半天?!?p> 他笑著摸了摸女孩的腦袋,輕聲,“很好養(yǎng)活?!?p> 花朝暮認(rèn)真地聽著他說話,嘴角也不自覺的掛著微笑。
只是那些個記憶,她似乎從來都沒有擁有過。
如果是般美好,他記得那樣深。如今她卻不記得,他一定很失望吧。
入程祺看出女孩心事,起身拿了幾張餐巾紙擦了擦餐具遞給女孩,似漫不經(jīng)心地,“那就從現(xiàn)在開始好好記著我?!?p> “嗯?!被ǔ亨嵵氐攸c(diǎn)了點(diǎn)頭,兩顆亮閃閃的眸子專注地盯著他,一眨不眨的,就像可愛的陶瓷娃娃一樣。
“你呀?!比氤天鳠o奈。
早點(diǎn)小吃都上齊了。
分別有牛肉粉絲湯,水磨粉大湯圓,蝦仁生煎,饅頭,甜豆?jié){,糍粑飯團(tuán)。
“哇......”花朝暮看著香味四溢的美食,心情大好。
每樣小吃量不多,色香味俱全。
她喝了口甜豆?jié){,豆香奶味十足,一嘗就是用料實(shí)在,并不是外面加糖精、沖水的那種。
入程祺看著女孩迫不及待的模樣,抽了幾張餐巾紙細(xì)心地幫她捻在領(lǐng)口。
女孩拿著杯子的手不肯放下,繞在他的手臂外,牢牢地端著。
蝦仁生煎入口鮮香糯糯,濃郁的蝦香和面底的脆香混合在一起,簡直就是幸福的天堂。
小小一個,汁濃湯足,口感豐富。
“這個也好吃!”女孩夾了一個給他。
糍粑飯團(tuán)蘸了白砂糖和黑芝麻,女孩切先了一半,分到他盤中,興高采烈地吃了起來。
“好吃?。。 彼澆唤^口。在美食面前她總是手舞足蹈地跟個小孩一樣。
“喜歡多吃點(diǎn)?!比氤天髯⒁饬Χ荚谒砩?,生怕她把油滴到衣服上,自然吃的較慢。
“別噎著?!彼讯?jié){端去。
花朝暮被夯實(shí)的糯米堵著了,就就著他的手喝了起來。
“好吃!”好一小會緩過來,第一句話依舊是好評。
花朝暮把饅頭掰了一半分給他,不管他吃多少,她面前的食物都習(xí)慣性分一半給他,即使有兩份。
這樣的她與小時候如出一轍。
那時間她也是扎著兩個小辮子,掰了一半饅頭給他。
入程祺看著入了迷。
“給?!彼τ嘏e著半個饅頭遞在他的面前,你愛浪漫的秋意,我愛夏日長,而我終陷于那日夏晚沐浴陽光熠熠生輝的女孩。
入程祺淡淡地勾了勾唇角,嘴角的笑容是那樣濃,化不開的咖啡,醇香回味,誘人品嘗。
“花朝暮。”他輕聲呢喃,憐愛疼惜。
“嗯?”女孩吃得很開心。
“你這......”少年用饅頭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她嘴角,“有饅頭屑?!?p> 女孩本見他如此情深還以為他要說什么,一下子漲紅了耳朵,臉臉頰都有淡淡的紅暈。
他見她像一個可愛的洋娃娃,歡喜的很,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故作淡定地吃起了饅頭。
也不怎的,饅頭似乎很甜。
原來,饅頭也是這般美味。
女孩的視線落在他手中的半個饅頭,滿腦子都是他剛才用它輕點(diǎn)她嘴角的畫面。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們........
不不不。
花朝暮拍了拍自己的臉,
試圖讓自己發(fā)昏的腦袋清醒過來,入程祺專心的吃著。她清晰地看著他的側(cè)臉,眼角不笑的時候很冷,鼻子挺而秀氣,嘴唇不薄不厚,卻很柔軟.......
吃個再平常不過的饅頭都被他吃出法棍的感覺。
這清冷的矜貴感真的無敵了。
入程祺余光注意到女孩在看他,心里默默地得瑟的一下,面上依舊從容。
“我吃飽了?!?p> 少年從兜里拿出那瓶她早上給他帶的牛奶,插上吸管自然地遞了過去。
“給你喝的。”
“可是你要長高高啊。”入程祺故意低了低眼眸,透色的眼中含笑。
花朝暮嘟囔,“我還在長個子呢?!?p> “小花花就應(yīng)該多澆水才長高高。”入程祺摸了**瓶的玻璃瓶身,“還是溫的?!?p> 女孩吸著吸管也懶得搭理。
入程祺付了錢,兩人到了公交站臺,剛到要做的5路車就來了。
入程祺跟在女孩后面。
人很多,女孩幸運(yùn)地坐了靠窗的單座,“你要不要把包放我腿上?!彼牧伺耐?,示意他把藍(lán)色帆布包給她背著。
“......不用了?!?p> “放嘛。”女孩執(zhí)拗。
“好?!比氤天鳠o奈,把帆布包放在了她的腿上。
說是放,其實(shí)他的左手從未離開那個包,輕輕提著給她減少分量。
花朝暮本以為這里面是衣服之類的,沒想到感覺是書本之類的。
她看著入程祺淡然的模樣,張了張口也沒問。
大多數(shù)的情況他都并不是很活躍,相反總是冷淡的。和她在一起,她能感到他的冷在一點(diǎn)點(diǎn)的融化.....
一路顛簸。
101醫(yī)院。
女孩的手心開始沁汗。
少年注意到女孩的腳步變得緩慢了,拉起女孩的手,向里走去。
花朝暮被他牽著,他的手心并不溫暖,甚至可以說是冰冷。與爸爸溫?zé)釋捄竦氖植煌?,卻一樣的擁有神奇魔力。
讓她覺得安心平靜。
七樓、八樓、九樓、十樓.......十二樓。
花朝暮明白,電梯上的樓層預(yù)示寫的很清楚,十二樓是精神科。
來的時候他就和她說了。
那時。
——楊央她情況不穩(wěn)定。有的時候也不太記得我,她就像被困在兩個漩渦。
——一個是過去和我爸談戀愛的美好。
——一個是現(xiàn)在。
——過去沒有我,他們也很幸福。
——現(xiàn)在有了我,而我爸死了。
——我爸打了她這么多年,她一直心甘情愿的忍著。有的時候我在想,她那么愛我爸,可我爸從未好好對她。
——她在兩個之間抉擇。
兩邊的記憶在內(nèi)心打架時,患者會根據(jù)自己的喜好選擇對她來說相對愉悅的那一方。
——所以我需要做一些刺激她記憶的事情,留住她。
——至少......能記得我這個兒子。
當(dāng)入程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花朝暮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心痛。她一瞬間的心在抽搐,他該有多痛,只是祈求母親能夠記住他。
他的單槍匹馬,他的力不從心,他的脆弱敏感,他的冷漠的偽裝......
她都懂了。
“別怕,我在。”花朝暮起身抱住了他。
她永遠(yuǎn)在,這是一場場義無反顧的飛蛾撲火,蝶火俱生。
入程祺一層層壘起來的心理建設(shè)在一瞬間潰不成軍。
眼淚,不受控制。手也不受控制地在抖。
抖得厲害。
他死死咬著牙,忍著最后的一絲脆弱。
她感受到了他的顫抖,更加用力地抱緊了他,“祺祺已經(jīng)很棒了。”
不知為什么,聽到這句話的他一瞬間松懈下來,注滿水的氣球在即將破裂前,松開了氣口。他無聲大哭,緊緊地抓著她的肩,眼淚大顆掉落。
他的脆弱和堅強(qiáng)她都看得見。
許是憋太久,他哭累了松松地任她抱著,女孩的力道從未減少一分,她在用行動告訴他她的決心與明了。
少年摸了摸女孩的發(fā)梢,甕聲笑著,“小花花長大了?!?p> 那個女孩長大了,長高了,成了他的太陽。
他的向日葵。
“小花花一直都很高?!迸⒉环?。
“好,一直很高?!鄙倌陮櫮纭?p> 他從來都知道那株小花長得很好,她都有好好在長大。
“不過你剛剛.......”
“嗯?”女孩松開他,逐漸冷靜下來,想起剛才的親密接觸有些害羞,眼神并不在他身上。
“叫我什么?”
“祺祺。”女孩想都沒想,“這樣很順口....”
“就像......從小就這么叫的?!?p> 入程祺噙著笑,“祺祺哥哥?!?p> “什么?”
“花花姐姐,你小時候叫祺我祺哥哥?!彼K蘇的聲音低低的,帶著幾分蠱惑。
“祺祺哥哥?”
“欸!”他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女孩看著他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故意滿足他,“祺祺哥哥?”
“嗯?!?p> “哦~原來叫,祺祺哥哥?!焙竺嫠膫€字她故意要重。
“嗯.......”某人嘴角噙著笑。偷偷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