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生,天漸冷,蒼宇星辰韶輝閃閃,月下寒潭波光粼粼。
一彎虹橋始于潭水,終于天邊,一襲白裙悠然其上,玉手拈花嗅香,眉似遠(yuǎn)山不描而黛,唇若朱砂不點而朱。
鏡中貌,月下影,如睡初醒。
冷風(fēng)中白裙飄飄,星辰映襯長夜迢迢,虹橋不遠(yuǎn)處青雷嘯嘯。
強(qiáng)良在此駐足三個時辰,不敢貿(mào)然行進(jìn),以他身為祖巫的直覺告訴他,這拈花女子絕非等閑之輩,至于為何攔他去路,已是不言而喻。
“你究竟是何人,敢攔本老祖的去路?!?p> 強(qiáng)良的耐心終究有限,即便讓玄坤跑上幾個時辰,他依然能輕松將其擒來。
麻煩的不是所耗的這段時間,而是這名女子,若是她真要橫加阻攔,他很有可能的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強(qiáng)良行至此處,停留至此時,此女看都未看他一眼,他之所以耐著性子與她耗著,無非是忌憚她那身深不可測的氣息。
但是強(qiáng)良既然身為祖巫,就有無懼世間一切資本!
“我是何人與你無干,你若作何我亦未阻攔,何言攔你去路!”
女子視線從手中花移下,清冷目光如月芒之寒,清涼之音更似不食人間煙火。
語氣平穩(wěn),淡的出奇。
“哼!那就給本老祖讓開!”
這方化外之音令強(qiáng)良火冒三丈,想他堂堂祖巫,何曾被人如此輕視,他可沒有憐香惜玉之情,敢觸他霉頭,都要承接他的雷霆怒火。
雷霆之音嗡嗡作響,強(qiáng)良以威勢震懾人心,但女子眼神仍舊清冷無雙,躁怒之音到不了她身前一丈。
只見她淡然的掐著香花放在鼻下,閉目輕嗅,月華下盡顯出塵之姿。
“看來你是執(zhí)意要與本老祖過不去了,那你就去死吧!”
女子輕視強(qiáng)良至如此,他恨的咬牙切齒,右拳緊握,嘎嘣作響,瞬間爬滿青色靈紋,地之濁氣紛紛匯聚于此,道道雷霆盤旋其上。
一拳轟出,天昏地暗,只余數(shù)千道雷霆劃破蒼穹,壓向那座脆弱不堪的彩虹橋頭。
未見女子動作,一條雪白狐尾憑空現(xiàn)于強(qiáng)良身前,了。
雷霆震怒,紛紛打向狐尾,電閃雷鳴,一只翡翠般青綠的拳頭攜著萬鈞雷霆砸在狐尾上。
狐尾上熒光一閃,輕描淡寫的化解這看似不可承接的一擊,狐尾上一圈光暈炸開,打破夜的寂靜,玄妙之音響徹天邊,古怪的氣息蕩破蒼宇。
強(qiáng)良被一擊而非,手臂上的混元真紋如水墨般暈開,地之濁氣紛紛溢出,他引以為傲的肉身之力竟不知被何種力量化解。
這還未止,強(qiáng)良身后憑空竄出七八條雪白狐尾,鋪天蓋地的朝他掃來。
強(qiáng)良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哪敢怠慢,猛地大喝一聲,丹田內(nèi)那枚青色大道神紋猛地一顫,青色雷霆從丹田炸響,瞬間朝四面八方奔走,方圓數(shù)十里化作暴虐的雷霆之境。
九條狐尾對此絲毫不懼,交織盤旋,將雷霆之境圍困其中,暴虐的雷弧無物不摧,但在狐尾上卻連一片焦糊都未曾留下。
白煙攢動,那道玄妙的奇異氣息再次從狐尾中傳出,青色雷霆被層層壓縮。
轉(zhuǎn)眼間,九條狐尾將起團(tuán)在其中,猶如一團(tuán)毛茸茸的雪白絨球。
“咔……”
一聲脆裂聲從狐尾所化的絨球中傳出。
九條狐尾“嗖嗖”的遁向四面八方,一個呼吸的功夫便不見了蹤影。
虛空中,雷霆光球也已消失不見,卻見強(qiáng)良面色淺白,右臂上的混元真紋化作一片混濁的青色墨跡,他駭然的看向虹橋上那名女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
“涂山……九九……你是白柳齋的齋主,涂山九九!”
強(qiáng)良丹田內(nèi)的那枚大道神紋已蒙上了一層白煙,與那狐尾散發(fā)的奇異氣息一般無二。
當(dāng)強(qiáng)良見識過女子的手段與那九條雪白狐尾后,他終于知道此女是何方神圣。
她正是執(zhí)掌天下商機(jī)的白柳齋主,傳說中的九尾天狐——涂山九九!
“哦?雷祖竟然知曉我的名諱?”
涂山九九用余光掃了強(qiáng)良一眼,面上古井無波,仿佛剛剛出手的并不是她。
“九齋主威名遠(yuǎn)揚(yáng),本祖早有耳聞,今日有緣得見,幸甚!”
強(qiáng)良一反桀驁常態(tài),語氣謙恭,雖失去一條手臂無法行禮,但卻頷首點頭示意。
巫族向來尊重強(qiáng)者,而涂山九九便是值得他們尊重的存在。
相傳此女執(zhí)掌天地一切商機(jī),只有求者不知所求,沒有白柳齋不知所售。
上到天才地寶,下到情報秘聞,即便是人命,只要能承得起因果,白柳齋的生意都能做。
天地之間,似乎沒有什么是在白柳齋買不到的。
涂山九九作為齋主,向來少有現(xiàn)世,無人能得見一面,即便是無極宮也難探得她的消息。
世人只知,此女乃是神話妖神臨世,是傳說中能以九尾擎天的九尾天狐。
至于她的修為,那是荒古一切生靈無法探知的高度,故而這位雷祖才會放下身段。
“今日能得見雷祖的真容,我也很榮幸!”
涂山九九放下拈花玉手,坐在橋頭俯瞰強(qiáng)良,目中似有清水流過,似能看穿世間一切虛妄幻術(shù)。
強(qiáng)良在接觸到涂山九九的目光后,心神瞬間混亂不堪,他忍不住眉頭微蹙。
直覺告訴他,涂山九九已透過百面千顏看透他的本貌,不經(jīng)意間,強(qiáng)良對她的忌憚更深。
不過他不知的是,天下幻術(shù)始青丘,而涂山九九正是如今的青丘之主。
強(qiáng)良極力可克制混亂的心神,面色陰沉如水,說道:
“九齋主親至,不會拈花賞月這般簡單吧?”
“就算我如此說,雷祖也未必會信吧!”
涂山九九淡然的說道。
“正是!”
“你我今日一見也算有緣,不如我們做一筆買賣吧!”
“什么買賣?”
“雷祖這條胳膊斷了也是可惜,我這有一件靈物,或可助你斷臂重生?!?p> 涂山九九嘴角微微上揚(yáng),似是淺笑,又似嘲諷。
看不透,摸不清。
“九齋主說的倒是輕松,天地間誰人不知白柳齋的生意向來是天價。
有價還可商討,若是那無價之物,想必以本祖的身家還入不了九齋主的法眼。
畢竟當(dāng)年玄冥與奢比尸為了從九齋主那買下斷天舟,可是傾家蕩產(chǎn)。
本祖倒是好奇了,九齋主想從本祖這謀求何物?”
強(qiáng)良本就為斷臂之事絞盡腦汁,若是平常傷害,斷臂重生亦非難事。
可玄坤所下之毒離奇至極,他雖然斬下斷臂,但是這毒似乎與其同生,只要他稍有念頭重組新肢,那劇毒便如期而至,屬實詭異。
涂山九九之言本令他欣喜若狂,但他從未聽過白柳齋會上趕著做買賣。
而且,這其中似乎還有不為人知的秘密,與那逃生的逍遙散人必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聯(lián)。
細(xì)想之下,強(qiáng)良漸漸冷靜下來,天上掉餡餅的買賣他可不敢接。
“正如雷祖所言,有價之物尚可商議,但這無價之物可是可遇而不可求,只是不知雷祖的一條臂膀是有價值物還是無價之物?”
涂山九九將目光從強(qiáng)良身上移下,舉頭望月,手中鮮花破敗凋零,隨風(fēng)化粉,鮮活之物終成虛妄。
強(qiáng)良眉頭緊鎖,咬牙說道:
“九齋主想要什么,只要可以治好本老祖的手臂,任你開價?!?p> “雷祖不必?fù)?dān)憂,我只是想用此物換雷祖的一個承諾?!?p> 涂山九九的玉手上竄出九團(tuán)白煙,呈著一物飛向強(qiáng)良,白煙散去,現(xiàn)出一塊拳頭大小的黃色泥塊,平平無奇。
就是這樣看似微不足道的物件,卻令強(qiáng)良瞪大了雙眼,他不可置信的驚聲說道:
“息壤?!這是息壤!”
“雷祖果然好眼力,想必不用我多言,雷祖也應(yīng)該知道此物對你這祖巫之體的益處!”
涂山九九目中依舊平淡,語氣也不見波瀾,此物對她而言似乎無足輕重。
但對強(qiáng)良而言,此物乃是為數(shù)不多可助其提升修為的靈物。
息壤乃是厚土造化之物,相傳當(dāng)年天地初開的第一塊泥土便是息壤,此物能夠自生自長,生生不息,永不減耗,如今地茂的成型有此物一半的功勞。
巫族乃地之濁氣所化,息壤乃地之源,孕育一切生機(jī),造化無窮,若得此物煉就于身,他與大地之間的聯(lián)系將更加緊密,肉身之力將得到一輪升華。
但是,隨著地界的不斷壯大,精純的息壤越來越少,只有地心之中才能提取出一兩滴而已,涂山九九拿出這般精純,而且還這般大的息壤,擺足了誠意。
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
能驚動這位九齋主,還讓她拿出如此珍饈之物,這個承諾必然不簡單,利誘面前,強(qiáng)良并未被沖昏頭腦,他沒有貿(mào)然去接,而是深思片刻后,問道:
“九齋主想要本祖什么承諾?”
“簡單,剛剛那人與我淵源頗深,望雷祖網(wǎng)開一面,放他一條生路!”
涂山九九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一步又一步,終將強(qiáng)良引入她的局中。
“絕不可能!”
強(qiáng)良嘴角冷笑不止,息壤固然珍貴,但不殺玄坤難以泄他斷臂之痛,更何況,他還有更隱秘的事,不足為外人道。
“那雷祖便去殺了他吧!”
涂山九九伸手一招,息壤被收入袖中,她面色毫無波瀾,似乎對強(qiáng)良之言并不意外,似乎也并不在意玄坤的生死。
“你......”
強(qiáng)良也沒想到涂山九九會這般果決,肉痛的看向離他而去的息壤。
但與斷臂相比,那條早已謀劃好的后路對他更為重要,那只化形雷靈他志在必得。
“哼!”
一聲雷霆之怒在天邊炸響,強(qiáng)良身周暈開青色雷霆,從涂山九九身邊擦過。
那一剎,只聽見涂山九九清冷的聲音徘徊在他的耳邊:
“你若殺了他,我就殺了你。”
強(qiáng)良眼前景色天翻地覆,一雙赤紅雙目在極為遙遠(yuǎn)的陰暗處僅僅鎖定他。
黑幕猛的褪去,一只千萬丈高的潔白神獸躍然眼前,俯視于他。
高傲、神圣、絕世之兇。
兇殘嗜血之意頃刻間浸染強(qiáng)良的腦海,他身為天不怕地不怕的祖巫,在這一刻也真切的感受到膽戰(zhàn)心驚,驚恐的雙目中映射著萬丈神獸。
“九......九尾天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