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鬼將軍府門前,洪淵才知道府君為什么著急忙慌的要再選一名鬼將軍了。
府君的鬼衙門墻漆斑駁,屋檐矮小,總感覺一陣陰風就能刮倒。
而這鬼將軍府,高門大院,匾額上的字熠熠生輝。金絲楠木的梁柱在地府的陰氣滋養(yǎng)下蒙上了一層烏青色,使人望之不禁心生敬意。
不比不知道,一比就不平衡了。地位煊赫的府君住的鬼衙門像個破落戶,下屬住的鬼將軍府卻像是世代簪纓的高門大戶。
洪淵輕笑,自己要是府君,早辦了這鬼將軍八百回了,還由的他蹦跶到今日?
正想著,一個漢子迎出門來。
“姑娘是來報名的嗎?”
洪淵抬眼看了看他,臉與黑土地同色,要不是聲色不同,差點就認成接引自己的鬼差黑子。不過,這還什么都沒說呢,怎地就斷定我是來報名的?
“你怎么知道?”
漢子謙和一笑,“不是來報名的,沒有哪個鬼敢在鬼將軍府門口溜達!”
洪淵挑眉,強行裝逼!
“那我以后得常來!”
漢子聽出話里的火藥味兒,并不惱。一副看“愣頭青”的表情,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洪淵不客氣的大踏步邁進了府。
院內最顯眼的是一塊冒著絲絲陰氣的石頭,石頭通身黑色,油亮亮的,放在院子中心,多看兩眼就有不舒服的感覺自心底生出。
漢子由著她四處亂看,領著前廳門口止了步,示意她自己進去。
洪淵一揮手,無所謂地進了前廳。
一進門就被廳中陳設的一桿“霸王槍”吸引了眼球,槍鋒銳利,閃著寒芒。槍身應是重鐵打造的,散發(fā)著古樸肅殺的光。
“一個小姑子也敢來湊熱鬧?”
聲音從側門傳來,人未到,洪亮如撞鐘的聲音已經傳來。若是尋常鬼魂,一聽便已經逗得像篩糠了。
洪淵眸光微動,聽聲音中氣十足,有著久經沙場的傲氣和闊朗。也預示著此人身經百戰(zhàn)、身手不凡,不好惹!
“哈哈……將軍說是湊熱鬧就算湊熱鬧吧!”
說完對著剛剛邁入的鬼將軍刑祭抱了抱拳。
刑祭一愣,一雙大的過分的牛眼粗略打量了她一番。沒有反嘴逞強,沒有瑟縮怯懦,反倒是順著話說,既讓人聽著舒服,又不卑不亢地表明了來意。
這小姑子不簡單呀!
“姓甚名誰?可會控魂?”
“姓洪名淵,特來學習控魂!”回答的嘎嘣脆。
刑祭笑容不減,眸中更多了些欣賞。說話不拖泥帶水,有一說一,有我當年的風范。府君這次選的人可夠玩兒了!
“之前來報名的都死了,你不怕嗎?”
說著就慢慢靠近洪淵,逐漸獰笑起來。
洪淵呵呵一笑,眼神狡黠,也慢慢湊近刑祭,“他們的死和將軍有關嗎?我為什么要怕呢?”
刑祭大笑三聲,闊嘴一張,滿口獠牙盡收眼底,“聰明!”
等在門外的漢子眼皮抬了抬,將軍好久沒有這么開懷笑過了。
“練習控魂術分三步,一是盯陰石而魂魄不散;二是盯鬼眼而鬼懼;三是靈力催化快準狠!陰石在此,練吧!”
說著就一把攬過洪淵的肩膀,朝庭院走去。疾風闊步,揮袖自如,好不瀟灑。
洪淵也不扭捏,拍了拍被震得耳膜疼的耳朵,順勢跟著。
沙場武將最是豪氣,投其所好,沒有壞處。
看著他那副快意恩仇的做派,洪淵一點也不懷疑,如果府君觸他霉頭,就會被一槍挑上天。
那塊散發(fā)著陰氣的黑石頭就是陰石。
刑祭交代了練習要領,便朝那漢子嚎:“小五!給洪淵姑娘收拾一間客房!”
小五領命去辦。
洪淵目光從陰石上移開,看他,“不用麻煩……”
“快練吧!尋常人練這第一步須得十年八年的,甚至直接被吸走魂魄,三界無存。選拔比試就在十日后,你不得住下夜以繼日的練?”
刑祭打斷她的客套話,警告道。
洪淵爽朗一笑,抱拳,“如此,多謝將軍!”
說完便聚精會神的盯上陰石。
刑祭看著她認真的樣子,微微點頭,踱步離開了。
洪淵盯著陰石的眼神漸漸失去焦點。
據刑祭說,陰石磁場特殊,專門吸收魂魄。只有一直保持心神堅定,腦中清明才能保證自己魂魄不被吸走。這也是控魂術要做到的第一步,欲控他魂,先控己魂。
陰石在洪淵眼里漸漸多了些影像,先是一個溫厚如玉的男子擰眉和她對視,眸中不忍悲愴如潮汐涌動,一波波涌上岸邊。
他嘴唇微動,像是要說什么,卻終究化為一個恨別離的背影。那背影寬厚敦實,看著就讓人心底莫名安穩(wěn),直想湊上去靠一靠。
三步一回首,回首的眸光滿含復雜的情緒,自責、悲傷、絕望、不舍……這情緒會蔓延、會感染。只覺這些情緒都是因自己而起,自己要跟上,要償還,要補救……
心神搖曳,腦中忽然迷霧漸起,瞬間清明。
洪淵抹了一把額上沁出的汗,方才好險,差點就給這陰石貢獻一魂。
可是剛才石上出現(xiàn)的男子是誰?總有種撲面而來的熟悉感和親切感,可又叫不上名字,記不起關系。即便心神穩(wěn)下來了,本心里卻還想跟上他,不跟上就會有莫大的遺憾似的。
她長舒了一口氣,看看天色,發(fā)現(xiàn)地府晝夜不分就作罷了。又搖搖腦袋,繼續(xù)盯向陰石。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陰石磁場又開始作祟。
這次出現(xiàn)的是一個極美麗的女人,發(fā)絲濃密微卷,左眼眼角下墜了一顆朱砂痣。本就水氣氤氳的眸子看上去更加楚楚可人,讓人想起海棠花上滾落的露珠。
她的眸子漸漸蓄滿熱淚,緊咬的唇卻讓她看起來越發(fā)桀驁不屈。
眼眶一熱,洪淵竟也跟著落下淚來。
還來不及擦拭,那女人說話了。
“鳶兒……別怨娘,別怨娘……”
聲聲懺悔,次次哀求,洪淵哭的更厲害了。手臂微抬,好想過去抱抱你呀!
指尖就要觸上女人的發(fā)絲,迷霧瞬間阻隔一切。眼前哭訴的女人不見了,油黑的陰石也變了,迷霧!到處都是迷霧!
怎么又到了記憶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