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黎吟都沒辦法在這個世界待太久，如果想搞清線索，獲得真相，他就得在這兒有能保持聯(lián)系的人。
之前的那位給他提供照片的女人已經(jīng)不在了，大概是因為他沒有答應(yīng)她的要求吧……
一個覺醒并極具自我意識的實驗體本就不是他所需要，但要找個事事聽他話的傀儡也不是易事……
“你好…………”一聲極不符合現(xiàn)在環(huán)境的，不像人類能發(fā)出的嘶啞的問好聲突然從黎吟身后中傳來
這個點會有人來嗎？更別說還特意來跟他打招呼…………
提燈的光線有些暗淡了下來，黎吟收起書，從風(fēng)衣上口袋拿起一本守則。
在不知道做什么行為時就按照書上說規(guī)則執(zhí)行就好，這是上一位“觀望者”留下的，雖然到黎吟這一代已經(jīng)有許多變化，但大部分還是適用的。
[131:如觀望者來到世界，并在夜晚聽到有人在問好，在確保世界陷入沉眠狀態(tài)并且確認(rèn)聲音的來源不是正常人類能發(fā)出來的，向它回應(yīng)，但不要去看它……如果它對你滿意，它會給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132:它是神，又不全是神。]
“……你好…………”
他選擇了回應(yīng)
“…………你為什么一個人在這兒，看著這片大海，都不感到愧疚?”
黎吟思索了幾下，大致得出了幾點結(jié)果，便開始小心試探起來。
“再美好的日子都有逝去的一天，?？菔癄€也不過千載，無論什么都會經(jīng)歷歲月磨損而消耗?！?p> “你這話……是在侮辱否認(rèn)我們！”
還沒等那個玩意下手，黎吟就背著手將鏡子抬到它面前。
“好好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模樣，究竟是人是鬼，選擇權(quán)一直在你們手中?！?p> 看到那雙被漆黑覆蓋的雙眼，那是神明長年累月的孤獨守護(hù)反噬成的怨恨的象征，他之前為了成為人，一直在努力，哪怕想辦法一點點篡改他人的記憶和認(rèn)知，他也想要被認(rèn)可。
但就因為這雙眼睛，“怪物”的外號無論走哪都未曾改變，以前只能想辦法讓他們認(rèn)同，但現(xiàn)在可是末世！
自己為何還要努力呢？反正已經(jīng)變成這副鬼樣子，做著怪物的行為，又何以稱為“人”？
他逃開了，沒有回答，沒有報答或報應(yīng)，該說是黎吟這個人太有想法了，他沒有做選擇題，而是將選擇拋給了他。
他開始發(fā)瘋似的將嘴里的觸手拔了出來，一路跑到了街上，那兒一座有著反光玻璃的紀(jì)念品門店，他狼狽的丑態(tài)也透過玻璃展示出來。
嘴里淌流出的鮮血，反而像一個食人的怪物。
他放棄了，從衣服下擺撕出一片布，將下半張臉擋住。
他不禁會想，如果自己沒有來到這兒，并在那期間漸漸恢復(fù)意識和記憶，是不是就不會那么痛苦了。
但在脫離棺材看到那片海洋時，格雷斯就意識到，最后終究這一切自己還是會見到，會想起來的，自己是無法離開的…………
“哈~該怎么說呢…………說我突然好了？還是裝下去………或者干脆離開………”
“………………唔，嘴巴好疼…………”
“…………干脆直接跳回海里…………”
“……但我不想再遇見那個人了……”
“…………而且我隱約記得…要回去我就要把‘新娘’給祂帶下去…………”
一個老高的成年男人，此時卻像個三歲小孩一樣委屈的將臉埋在雙膝。
他小心抬頭重新望向玻璃，柜臺里面一件小巧的禮物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好看…………”
格雷斯走過去小心的捧了起來，那是一枚機(jī)械制造的小巧胸針，整體用銀制成，上寬下窄似鐵針，上半部分被金色的寶石圍成條花，花的中央點綴著熾紅色的雕刻精磨成眼睛形狀的夜光石，吸引他的亮光就是這發(fā)出的。
似乎還可以按下去，但具體的作用格雷斯也不知道了。
“會喜歡這個嗎……但其他的東西帶進(jìn)黑暗的海里都會壞掉啊…………”
格雷斯又朝四周張望了幾下，看到地上幾片破碎的紡織白紗布，和遺留的畫筆顏料。
雖然現(xiàn)在不知道有什么用，但還是連同他覺得的有用的東西一并帶上。
等下次見到黎吟，自己會想辦法再好好面對他的，現(xiàn)在自己恢復(fù)意識，只要好好打扮下，裝個人還是沒有問題。
他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恢復(fù)成失憶前冷靜的狀態(tài)，現(xiàn)在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就因為世界觀望者的一面鏡子和突然恢復(fù)神志記憶，怎么說作為海嗣也活了快千年，自己竟然慌張成這樣。
格雷斯挺直身板往來時的方向走去，在走時又看了眼玻璃中倒映的自己，似是下定了些許決心。
期間嘴里還是間接冒些細(xì)小觸肢，格雷斯只能忍痛一一拔掉，還有手背與臉上的鱗片與顆粒。
在他循著氣味走到莫頓自治區(qū)時，天已蒙蒙亮，觀望者的存在似乎能加速時間的流速，嘹望臺上看守的人都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格雷斯特意將眼睛遮住了，加上臉上的血，近看就像他受了重傷，看守的人自然以為他是毀容加眼瞎了，也不好多問，趕緊招呼人給他找醫(yī)生。
哈姆大半夜被叫起來可不是一心半點的不爽，因為莫頓的事他已經(jīng)操累了心現(xiàn)在卻連好好睡個覺都難。
但在他看到格雷斯的一瞬，一時間也抱怨不出什么，在他想要掀開格雷斯眼睛上的布時，被他阻止了。
格雷斯直接一把手抓住他的手臂停在半空，哈姆實在很難想到他是怎么做到看不見的情況做到這事。
不對，為什么在看起來受了很重的傷的狀態(tài)他還能挺直腰背好好的站在著兒?！
“我靠，簡直像怪物一樣的男人……”
嘴角抽搐著并苦笑抱怨道，哈姆還是給他安頓了下來，雖然看起來挺可疑的但看在他這么強(qiáng)壯，受傷還跟沒事人一樣直挺挺的站著的份上。
哈姆已經(jīng)想好等他傷好了要怎么壓榨他了。
“怎么回事？！你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才會這樣？??！”
在換了一次又一次的繃帶，格雷斯的血依舊浸濕了了全身上下每片地方，哪怕打了止血劑，吃了凝合片，傷口處還是會溢出來鮮血。
這出血量足夠他死個一次兩次，而他現(xiàn)在還留跟個沒事人一樣，說著沒事不用管我了！
哈姆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和學(xué)醫(yī)生涯要斷在這個人身上了。
“怪物，真的是怪物吧…………”
哈姆咬咬牙似乎是下定決心，隨便找了個病人要休息的借口將其他人趕了出去。
要警惕的確認(rèn)房間只有他們兩個人時，哈姆轉(zhuǎn)頭就換了一幅面孔，冷靜的像是在看皮膚有點擦傷的人。
“呼~老實交代吧，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一般人這樣失血早就死了……”
都到了這份上格雷斯沒有什么隱瞞的必要了，但他不愿就這么承認(rèn)自己不是人的事實。
現(xiàn)在他有三個選項：
一是死鴨子嘴硬，打死不承認(rèn)，但很大概率會被趕走，而且要是起沖突的話他也很麻煩。
二是上手威脅他，跟第一個一樣，一但哈姆不在他眼下，那他馬上就會暴露自己，而且也變相承認(rèn)這事實，要是做得太過，外面的人也會懷疑他頭上。
那只能是第三個了。
看哈姆將人遣了出去的樣子，估摸著是現(xiàn)在沒有對他下手的意思，或許他還有點機(jī)會……
他將眼睛上的布扯了下來，那漆黑幽暗的雙瞳無疑嚇了哈姆一跳。
“…………我被詛咒了…………”
“什么？”
“那海里的水流進(jìn)了我的眼，侵蝕了我心智，將祂渾濁的一部分分給了我?！?p> “哈？？？”
“………每每想起，那冰冷的窒息感徘徊在我的咽鼻，當(dāng)我從噩夢醒來時，從中感受到恐懼時，身上必是黑漆漆的潮濕一片，像是真的跳進(jìn)了無底的海洋深淵一般?！?p> “你………”
哈姆一時尬住了，但很快他意識掉，恐怕他不能從一個中二到腦子壞掉的人嘴里問出什么，這人現(xiàn)在明顯思緒混亂了，甚至還幻想出這種離奇的故事來。
“停！不用再說了，不想說就算了，用不著編這種故事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這個樣子，眼睛可以說是基因變異的產(chǎn)物，但你一個人的血就夠流出條河來怎么想都離譜?！?p> 哈姆意外的冷靜并接受了他的樣貌，這不免令格雷斯生出些許好感，而且……
“你是在擔(dān)心我嗎？謝謝?！?p> 格雷斯發(fā)自肺腑的對他微笑并點了點頭，他將手放在脖頸下，以示禮儀，而哈姆也自然注意到了。
“…………為什么…你會帶著像狗一樣的項圈…………”
哈姆的語氣除了有些詫異外，還帶有些難隱的憤怒，他的五指稍稍握緊些了。
格雷斯一時不太懂他的意思，過了一會兒血終于不流了，他便摸了摸口袋遞給了哈姆一樣?xùn)|西。
遞給他東西后，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后回答了他的疑問：“我不在乎這些束縛的道具，畢竟我終究屬于大海，而且屬于誰這點也不是靠物品來決定，而是聽從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p> 在格雷斯走后，從他剛剛的講完話起在愣神中的哈姆，抬起手重新端倪起格雷斯給的小玩意。
一個精致小巧的手搖八音盒，而只有用手去搖把手時才會發(fā)出美妙的音樂……
同時，盒子內(nèi)部彩繪畫著一只金色的三角形，三角形內(nèi)有一只眼睛……一時竟盯著入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