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能走的路，你不能走（下）
冰藍色，神宵子注意到。透過這些和暖的陽光，林師妹的眼睛原來是冰藍色的，純凈的沒有一絲雜質。
“仙品九階，林師妹，林圣女，恭喜了?！鄙裣硬蛔髀晞莸膶⒘謳熋孟蚝笸迫?，避過直視他的冰冷眼神。他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但是這種天地異象，也太過轟動了，也確實太過震撼了。
“諸位，這位是何人啊？”一人坐在了地上，雙腿打著擺子，看著實質的陽光從衣衫上緩緩消散，一點腥臊之氣從他的褲子中溢出。他從未想過這般景象。
莫奈從污泥之中被緩緩的放了出來，到底是旋照期的功法，她也抵不過陽神期的大能。神宵子將他們二人解放了出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二人，他知道，此事決然無法善終了。
“我知道此女，玄靈教圣女，圣人垂憐之人，原始天尊能夠為了這一個人讓整個玄靈教升為一品，你們容不得她出現(xiàn)任何的意外。”
莫奈從地上站了起來，雙臂無力的垂在身邊，臉頰紅白不定，明顯的被鞋底帶出了刮傷。但是他的眼睛明亮的出奇，它們太明亮了，亮到連神宵子都想要后退一步?？上荒?。
“人之道，一榮一損，一損一榮。我只想問一下，扣關人?！蹦蔚难凵裨桨l(fā)的亮了，亮的發(fā)燙，亮的發(fā)慌。
“我能夠復仇么？”
神宵子沉默了，要是往常，直接打殺了便是。但是現(xiàn)在不行，單單憑借這雙眼睛，他只能回答。
“不行?！?p> “為何？”
“林沛嵐林師妹，天縱之資，圣人之才，所以不行?！?p> “如果我一定要復仇呢？你也是人，這種恥辱，何人能夠泰然處之呢？”
“沒有人能夠隱忍如此，但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鄙裣硬恢栏惺艿搅耸裁?，感覺到停頓了一下，突然說道：“如果你一定要做些什么，就請對我來吧。”
“英雄救美，好事。我便滿足你這個救美的愿望好了?！蹦螌芍皇诸澏吨Я似饋恚h(huán)視一下，所有人都在等著他繼續(xù)說話。他享受這種成為焦點的感覺，這是他來此的目的。
“三千個日月?！?p> “什么？”
“三千個日月之內，我必然要取你的頭顱?！蹦螌Ⅴr血畫在手心，這是一道君子符印，代表了最高的承諾。
神宵子臉色變換，青了又紅，紅了又青，看著這個符印，他終于笑了出來，問道：“你不過是一介凡人，我為何要與你做這個約定呢？這與我有什么好處？”
“定了它，我便不會對你身后人復仇，你大可放心?！蹦我琅f這樣熱忱的看著他，無比的認真，無比的堅定，說道：“君子一言。三千日月斬不了你，我便自絕于昆侖山前。”
“我是仙，你是凡，仙凡有別?！鄙裣涌杀陌l(fā)現(xiàn)，自己除了這一身修為之外，竟然再也找不出任何一個拒絕他的理由了。
“君子一言。”
“昆侖山一定會保護好我們每一位弟子——”
“君子一言?！?p> “我是扣關人，我還會在三十三天大有作為——”
“伸出你的手。”
神宵子屈服了，接受命運一樣，提線似的伸出了一只手，凍僵了的與莫奈的掌心貼在一起。
多么荒謬的場景啊，一個凡人，眾目睽睽之下，竟然能夠將昆侖三杰逼到如此境地。圍觀何止千人！一種憧憬從心底涌出，原來那些君子的傳說并非虛妄，世間除了茍且之外，竟然還能有如此剛毅正氣。
一道赤痕印在兩人的掌心，君子符印僅用了一息不到便完成了，這是最簡單的法印，用道心維持一個最簡單的誓言。懲罰也只有一條——破誓者死，僅此而已。
莫奈收回手，看了面前之人一眼，遞給林沛嵐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轉身向著臺下走去。
“等等，履行誓言，需要經費?！鄙裣硬恢乐辛耸裁葱埃谷婚_口叫住了他，手腕一翻，掌中便拖出一個沉重的布袋子，推到深淺說到：“此處有一千中品靈石，拿去花用?！?p> “別忘了一個時辰之后，帶著你的兄弟，前來參加下一場試煉?！?p> 莫奈回過身來，在林沛嵐奇異的眼光之中，接過了這個小布袋子。一千中品靈石，是護送小問題兩次的價格了，莫奈掂量著重量，眼中浮現(xiàn)了一絲戲謔。
“既然如此，諸位為我二人做個見證，這三千日之誓，還望諸位廣告天下?！蹦慰聪虮娙耍瑢⒄麄€布袋向上一揚，大聲說道：“這些靈石，算是扣關人請諸位吃酒了?！?p> 靈石灑下，五彩非凡，如和風細雨，如璀璨晶塵。臺下眾人紛紛高呼：“謝大人賞賜！謝學者賞賜！”
等到秩序重塑，動亂既平，再向高臺看去，那人早散了身影。唯留下丹書一券，遨游太虛之間，上書：“半生仙游，不賴風竹翠柏；一幸凡觀，難纏日月三千”
它有一個好聽又陌生的名字，希望。
“我來試試！”“我也來！”
莫奈一走，所有人便開始一個個的實驗著自己的靈根，就算是失敗了被彈走的人，也沒有感覺到沮喪，反而是哈哈出聲。而每一個通過的人，都會引起一陣的歡呼之聲，就像是自己通過了一樣。
林沛嵐早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離開，但是就連神宵子也沉浸在這些人的喜悅之中，他很久都沒有笑過了。
頂層是一處折疊空間，雖然看著不大，卻能夠容得下一個足夠小的廣場，還有大量的曲折回廊和廂房。隨便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能夠看得到中天的太陽。
莫奈靠在回廊墻壁之上，緩緩的坐在地上，將四肢伸展開來，就算是模擬的陽光，也會讓他感覺到舒服一點。
“佘兄，你還好么？”小問題猶豫的問道，他初見便尊敬佘兄，時過境遷，他更加敬重佘兄了。他無比的信賴著莫奈。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來升仙大會么？”莫奈說道：“其實你我并非巧遇，你父親讓我將你帶到頂層，我做到了。”
“我清楚的，我素是清楚的?！毙栴}成熟的點點頭，說道：“無由來的好意，往往伴隨著惡行。我清楚您，但是這并不妨礙我敬仰您，想要追隨您。您是一位真正的君子，我絕不后悔?！?p> “既然如此，我想要向你借上兩樣東西，可以么？”莫奈輕輕的點了點頭，示意他附耳過來，嘴邊帶著一絲奇詭的微笑，外人看來，總是不寒而栗。
“是何物？只要在下拿的出，佘兄但講無妨?！?p> 小問題將自己的耳朵貼在了莫奈的嘴邊，再也看不見他的表情。耳邊微微炸響，只剩下最后的余音回蕩著。
“只是借你性命一用，其余我自取便是?！?p> 小問題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到胸前微微一涼，緩緩一痛，向下看去，一柄小小的匕首就這樣沒入自己的胸膛，它甚至只剩下一半的木柄，卻被他所信賴的佘兄，一點點的推了進去，直到掌心與胸膛緊貼在了一起。
“你……你……！”小問題恍惚之中站了起來，他不知道面前之人是誰，但是他知道這柄匕首。
“雌雄雙煞！你是雌雄雙煞！”小問題搖搖晃晃的向后退去，身上從儲物袋之中拿出來一柄劍，顫抖著橫在胸前，想要發(fā)出憤怒的吼聲。只可惜晚了一步。
“當你喊出雌雄雙煞的時候，你就已經忽略了一件事情?！蹦紊斐隽艘桓种?，又隨著添了一根手指，小聲笑道：
“雌雄雙煞，當然是兩個人啊?！?p> 小問題一愣，就再也沒有回想的機會了。沉重的身軀倒在地上，濺起兩三?；覊m。
“林小姐，林圣女?！蹦慰粗媲罢局娜?，手中提著的泥刀，笑著說道：“你來晚了十二息，要不然你還是能救下他的。”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這次委托是護衛(wèi)！你為何要殺他！”林沛嵐手中泥刀趟著些濕潤，快速的將地下的人包裹住，將儲物袋等東西吐了出來，被她提在手心之中。
“我問你，資地獲利者……”
“資地獲利者十，資珠玉獲利者百，資國獲利者不可勝數。這還是我交給你的?！绷峙鎹姑黠@不耐煩了，用泥刀頂在莫奈的腦門上，問到：“你要是不說清楚，我就……”
“你能怎樣？他已經死了?！蹦斡媚X門將泥刀頂了回去，說到：“我養(yǎng)了你二十幾年，可不是讓你對我動刀子的。我說過，我有一個計劃。”
“你還能有什么計劃？”
“我們雌雄雙煞——”
“是鳳凰劫！”
“好吧，我們鳳凰劫。我問你，玄門絕品，哪一個最強大？”莫奈賣起了關子。林沛嵐一邊熟練的處理著尸體，一邊無奈的配合到：“天下十三州，昆侖山獨占十州。兜率宮仰太上老君洪福，可占三州?！?p> “那么，玄門魁首——碧游宮呢？”
“碧游宮？嗯？”女人的知覺讓林沛嵐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又將泥刀抵在了莫奈的額頭上，質問道：“碧游宮除了那個山門，不就只剩下那只狐貍精了么？你打的什么算盤？”
“我一直想著，你到底怎么板著個臉表達情緒的——”
說重點！
林沛嵐的怨念仿佛實質，莫奈慫慫肩膀，嘴里可沒一丁點正經的意思。
“沛嵐，嵐嵐，林小姐啊。你是想要個后媽，還是想要個嫂子——”
我想要你死。
林沛嵐一刀劈了下來，莫奈險些沒有躲開，身后堅實的回廊上一刀深深地刀痕。她真的動怒了。
莫奈趴在那里，嘴里倒是認真的說道:“你覺得碧游宮值多少靈石？”
林沛嵐沒有答話，拿出一個小瓶，將藥膏涂抹在莫奈雙臂的傷痕，熟練的揉搓著。
“今天之后，你就是昆侖山的弟子了。再過十幾年，你就成仙人了。再過些年，你就成圣人了，和元始天尊平起平坐，但是我呢？還是這個在青州人人喊打的小流氓么？！”
“我們是鳳凰劫——”
“一男一女打家劫舍，起一個好聽的名字，就是正道了么？笑話！這條路我能走，你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