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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之輕塵

正文十九-來,繼續(xù)種下一顆鐵樹,等它開花,開了花咱就砍了它

思慕之輕塵 任葳塵 3031 2020-04-14 10:06:00

  再五十年后的某一日,小黑聽說了一樁事情,便在夜輕塵的床榻前念叨,道:“陳伯送你的酒我已經幫你埋了,等你醒了,怎么著你也得分我個三五成吧,也不枉我辛苦這一場。對了,靈如又離家出口了,沈柏托我去請她回來,我拎了一大捆白燭去的,卻不想被她舉著笤帚趕了出來。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就說了吧,媳婦可不能胡亂娶,娶著你這樣兒的還成,娶個她那樣的,哎喲,想都不敢想。從前這些事兒可都是你的,如今可好,我不光受累,還得落埋怨,你瞧瞧我這張臉,都給他們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成什么樣子了。還有你心上記掛的那人,聽說當初咱們冥府那顆引魂珠就是他偷的,偷便偷了,偏偏送去了魔界,送也就送了,反正誰也不知道,囫圇過得去也就罷了,偏偏他自己跑到天帝面前,把這事交代了出來,交代便也交代了,偏偏要當著眾仙的面交代,教天帝有心維護也不成了。這不前兩日剛下詔,說要剔了仙骨罰去北荒苦寒之地囚禁上萬年呢。唉,何苦來哉,何苦來哉喲!”

  小黑嘆息著站起來,轉身欲走,卻穿過窗戶望見外頭,籬笆旁阿塵放著花鋤的地方,一朵彼岸花隨風搖曳著。他只覺得衣袖被勾住了,轉過頭,便見夜輕塵睜開了眼睛。

  而那雙眼,卻不再是混沌的模樣。清澈的宛如一汪清泉。

  她喚道:“小黑?!?p>  被喚名字的那只鬼,紅了眼睛,濕了眼眶。

  我學他當初說過的話,道:“你怎地這幅鬼樣子便敢往外頭走!”

  我于冥府植花百年,名喚,夜輕塵。

  熵溟,我回來了。

  我點亮檐下飄搖的花燈,光影晃起來,顯得有幾分迷離。寒鴉朝我飛了過來,停在我的掌心。我看著寒鴉混沌的眼眸,想這許多年,唯一不變的,大概唯有寒鴉而已。它變回原本的模樣,只一顆平淡無奇的珠子。

  我望著黑暗中的冥府,想此時的鬼市,應當分外熱鬧。

  便問小黑道:“你陪我同去拜見孟大人可好?”

  小黑說:“你昏睡的這些年,孟大人對你很是關切,你如今好不容易醒過來,自然是該去拜見拜見。”

  從孟大人的府邸出來之后,我途經了一趟鬼市,鬼們見了我,都極為高興,于是從鬼市出來時,懷里已被塞了個滿滿當當。

  后來,我去見了孟婆,她仍是從前那般模樣,一面熬湯一面說些陳年的舊事,我坐在孟婆茶攤前,望著忘川河畔的彼岸花紅,想小黑曾說那些結果子的花怎樣也比不過彼岸花,又想起那年,熵溟手捧繁花,與我并肩而行。

  回去時,冥府的引路燈陸續(xù)被吹熄了,忘川河上那道紅云依然一如往日那般,安靜地藏著一個傳說。我站在院門前,望著熵溟的小院,想自他走后,那院子便一直空著,誰也不曾踏足。當真可惜的很。

  我推開我與他院子之間的那道籬門,想從前,從來只有他推開籬門來尋我,我卻從來不曾推開這扇門去尋他,我站在籬笆前的樹下,抬頭望著枯樹,想那時他望著寒鴉,原來是那般心境。

  小黑提著燈籠朝我走過來,見了我,舉起了手中的酒壇,道:“陳伯又給你上供了??!”

  我白了小黑一眼,他便瞪大了眼睛看著我,道:“阿塵,你翻起白眼太丑了,鬼也教你嚇死了!”

  我忽而想起如今我已今非昔比,再不能肆無忌憚的送鬼白眼了,一時惆悵的很,便當即打開了那壇酒。

  小黑“啪”地一聲打開了骨扇,悠然地搖著扇子問道:“那可是引魂珠,便這么送出去了,你是原諒他了?”

  我默不作聲的斟了一盞酒,抿了一口,酒香散開,喉頭微微發(fā)苦。

  小黑敲著石臺道:“我勸你啊,我們做鬼的,前塵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你瞧瞧幽冥道上的離魂,有哪個能將過去帶到下一世。”

  我問他道:“若要用小白的性命換我的性命,你是選我還是選小白?”

  小黑敲著骨扇,道:“誰也不選,你們的性命在你們自己手里攥著呢,我為何要為你們的性命煩憂!”

  我滿飲了一盞酒,睨著他,道:“既如此,你又何必勸我?”

  “你既不在意,又為何將引魂珠交給孟大人。呵,你裝出這幅狠心的模樣框框我也就罷了,難不成,真當覺得能騙得了自己?”

  我笑著對他說:“那珠子原本便不是我的,我留著又做什么呢?!?p>  “得了,你便這么騙著吧,只你覺著好便是了,只是有一樣,你可別再故作一副輕松淡然模樣了。我瞧著瘆得慌!”

  小黑提著燈籠走了,留我獨飲一盞美酒。

  檐下花燈飄搖,光影如畫。我恍惚中,仿佛見了石臺前他與我共飲,真教鬼惆悵。

  后來,我仍似從前那般,白日植花,夜時攤餅,偶爾坐在孟婆攤中聽她講一些陳年的舊事,偶爾坐在院中吃酒。一如從前,只是少了熵溟而已。

  有時埋頭植花,不自覺便抬頭望向了河提,那時,他總喜歡坐在河提上翻書,而忘川河中的惡鬼幽靈,卻從不敢近他的身。

  有時攤著餅,便覺得爐火過于炙熱,一回頭,唯有鬼們談笑的身影。那方長椅而今,有時會被我不知姓名的鬼們坐上。聽說,因著戰(zhàn)亂,冥府又新添了許多鬼。

  偶爾聽孟婆講故事,一個故事翻來覆去說的久了,竟然沒有了耐心再聽下去,人言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而我習慣了被你攪擾得安寧,如今卻又如何習慣沒有你的如常。

  偶爾坐在院中喝酒,醉意襲上來,恍惚間似乎又見了對面那個身影,抬起頭卻怎么也瞧不清那人的眉目,伸出手,卻如何也抓不住虛空。

  我望著冥府那團永不消散的紅云,想似這般的記憶,天長日久,總會淡去的。

  于是許多日子過去,我漸漸習慣一如往常地埋首勞作。亦重新認識來我攤前買餅的新鬼們。即便孟婆的故事翻來覆去講出來,亦能聽出一番意趣。

  我漸漸又將酒壇埋滿了一院子,不再需要與我對坐共飲之人。

  我想若是時日便這般平平淡淡的過去,與我從前一般也是極好的。而小黑,終于不再勸我些什么。

  那一日,白碎煙從紅云中飛身而出,見了我很是歡喜,嬌嗔道:“什么時候醒的,怎地不告訴我?”

  我笑著回答說:“我只一介鬼靈,既不會行云更不會法術,如何告訴你。”

  白碎煙愣愣地看著我,忽而笑道:“阿塵,你變了。”

  我亦笑著對她說:“星移斗轉滄海桑田,生靈,哪有不變的呢?!?p>  白碎煙搖頭笑開,垂下眼眸,許久,猶豫著問道:“你可想知曉·····”

  “我想知道!”我從袖中掏出兩個杯盞,放在我與她的面前,白碎煙沒有說話,我便抬起頭,笑著重復道:“我想知道他如今是什么模樣,在做什么!”

  我從檐下取了一壇酒過來,為她斟滿一盞,聽她緩緩道:“原本,是要剔去仙骨的,不過冥王及時將引魂珠送回了天界,又力證殿下并沒有勾結魔界。畢竟是天帝之子,眾仙便想原本也并沒有殿下勾結魔界的證據(jù),只殿下自認而已。故而如今,只說因犯了擾亂天地秩序的罪過,罰囚禁北荒三千年。算算日子,這幾日便也該動身了?!?p>  我自飲了一盞,淡笑著問道:“我那時昏睡著,只記得凌安拂袖而去的樣子,不知那時我倒下后,凌安可有對他發(fā)難,他,可有受傷?”

  白碎煙瞥了我一眼,道:“他抱著你回到冥府時,身上并沒有傷口,只不過,你那時一縷幽靈已將散盡,他只怕比受了傷還要痛苦?!?p>  我但笑不語,再飲一杯。

  白碎煙便試探著問道:“有一句話,我不知該不該問。卻無論如何也想知道答案?!?p>  我斟滿酒盞,道:“你想問什么?”

  白碎煙捏著杯盞,道:“你如今的打算?你與他便要從此陌路么?”

  我拈著酒盞笑望著她,道:“這是兩句話。”

  白碎煙閉起她一雙秋水般地眸子,嘆道:“阿塵,你可知你如今的模樣,與他何其相似!”

  我笑起來,道:“相似!他那副模樣原本便是假的,自然容易模仿!”

  白碎煙仰頭飲罷杯中酒,將酒盞摔在石臺上,道:“夜輕塵,他雖曾經負你,可卻從來不曾虛情假意待你,你若有心,便不該假作這幅模樣惡心我!”

  我兀自飲了杯中酒,道:“我只一介鬼靈,既不會行云更不會法術,若我有心,又如何追隨而去?”

  白碎煙看著我,頓住了,半晌,才笑起來,道:“你如今這幅模樣,當真討厭的很呢!”

  我舉起杯盞,邀她共飲,笑道:“長路漫漫,有勞了!”

  竹籬下,彼岸花紅隨風搖曳。我習慣了沒有你,可卻不能沒有你。我想,若你不肯來,便由我走向你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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