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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由新生

第九十四章 我不是放馬的

緣由新生 何者陶陶 3317 2021-07-26 20:19:41

    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李佐送給我的全套普羅旺斯,擺在辦公室的書櫥里,因為待在辦公室的時間,總是要比待在家里的時間,多得多。

  下個星期就是期中考試了,按照備課組的統一規(guī)劃,這周的新課暫停,全面進入復習階段。

  這節(jié)課,按照計劃,要講練習,所以擺好書,給辦公室的綠植澆好水,我抱著,提前整理好的講義和作業(yè)本,往教室趕。

  然后,剛過天橋,就遇到了達子。

  那天達子喝醉之后,我就沒再刻意去找過他,因為害怕看到他,頹廢黑洞的樣子,更害怕即便看到他這樣,我也無能為力。

  偌大的單海中學校園,我和他的班級就在隔壁,這幾天我也沒偶遇過他,因為這段時間,他都很少去班級了。

  “尹哥,你也上課???”

  “嗯,達子,你幾班?”

  “7班,你呢?”

  “我8班?!?p>  “哦?!?p>  這就是現在我們的對話模式。

  梁江叔遠的事情,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了,但這件事在校園里,依然很敏感,我們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起,也教育學生,不要議論。

  但即便不議論,那些記憶,也牢牢烙印在達子的心里,我只能寄希望于省省,希望在省省的鼓勵下,他能盡快走出來。

  我在班級里把第一張講義講完,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今天的學生不太對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還異常興奮。

  我說:“大家再看看沒有講到的題,還有什么問題,可以提出來?!?p>  然后,趁著大家看題的時間,轉下去一桌一桌檢查,錯題都訂正了,筆記也做得挺全,我松了一口氣,應該沒什么問題。

  可能是期中考試快到了,又是高中階段的第一次期中考試,有點興奮,我們當年也是這么過來的,可以理解。

  當轉到第二組的時候,一個女生的字,只看一眼,就吸引了我,是剛柔相濟生動飄逸的張黑女體。

  很少有人能把字寫成這樣,在我的印象中,只有江源清,是這種字體。

  我來到2018之后,昔日的老師,都一一重逢過了,唯獨沒有在校園里遇到過江源清。

  數學組辦公室,江源清的座位上,已經坐了一個新招進來的大學生。

  江源清當年因為甲狀腺癌,住過院,雖然這種癌癥,惡性程度很低,但我還是控制不住地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好在胡南實告訴我,江源清只是調回她老家了,那個三江源的發(fā)源地。

  她還活著,就好。

  江源清是以特殊人才引進調回去的,因為那一年,她在全市教學大比武中獲得了一等獎,同時評上了市級的教壇新秀。

  我至今還記得,她在我畢業(yè)留言冊上寫的那句話:世界上沒有一條河不拐彎,但最終都要流向大海。

  江源清,拐過了十八個彎,終于朝著她的大海奔流而去了。

  然后,我忽然想起,我們8班,好像沒有女同學的字,是張黑女體的,一抬頭竟看見宋沓在外面對我招手,我茫然地走到教室門口,問他:“怎么了?”

  他指指班牌,反過來茫然地問我:“元尹,你怎么在我的班級,上課?。俊?p>  我一抬頭,竟然是9班。

  這么說達子也走錯了,他在7班我在8班,他進了8班,我就下意識地進了9班。

  我終于明白過來,學生們都在興奮地議論些什么了,寫得一手張黑女體的女生,朝我揮揮手說:“老師,我的卷子,你還沒看完呢!”

  宋沓也真是,如果不是他遲到那么久,我也不至于埋頭把一張講義都講完了,也沒發(fā)現,我走錯班級了。

  不過,宋沓現在已經很少遲到了,因為明因實驗樓的辦公室比求是樓,要近很多,而且他辭去了教務主任的職務,工作也沒那么忙碌,上課的事,他都能顧得上。

  他今天是因為出去開會了,剛趕回來,所以才遲到的,只是沒想到,恰巧就被我占了先。

  我回應她說:“宋老師會接著給你看的?!?p>  宋沓往里面張望了一眼,想了想,體貼地問我:“你想上的話,要不,給你上吧。”

  “謝謝宋老師,我隔壁,還有課。”

  然后我假裝波瀾不驚地抱著我一堆的資料,逃離教室,但都到了8班的前門了,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這回丟臉丟到隔壁班去了。

  我和宋沓一樣,朝達子揮揮手,他神情淡漠地走出來,問我:“怎么了?尹哥。”

  我輕聲提醒他:“達子,這是8班。”

  他抬頭看了看班牌,繼續(xù)淡漠地說:“哦,那我走錯了?!比缓髪A著手里的粉筆就走。

  粉粉坐在離講臺最近的第一排,拿著他的教案,追出來,說:“申屠老師,您的東西?!?p>  他繼續(xù)淡漠地說:“謝謝石蕊。”然后從后門,走進7班教室。

  達子走后,我們班依然靜悄悄,絲毫沒有隔壁班那種,發(fā)現我走錯班級之后的,新奇和熱鬧。

  學生其實很懂事,達子的那些痛苦和悲傷,他們都看在眼里。

  所以最近的語文課,他們都特別認真,平時放在最后寫的語文作業(yè),現在甚至都排到了數學作業(yè)的前面。

  平時全班就只有干千壹一個版本的字詞句作業(yè),現在也被提上了日程,許久未翻的新華字典,現在在教室,也是隨處可見。

  但也許是達子過境,磁場發(fā)生了變化,這節(jié)課一直都很沉悶,像干千壹這樣的學霸自然是,一如既往地以4G的速度思考問題,繭繭這樣腳踏實地的學生,也以3G的速度在記著筆記,但是像江小白這樣的老年機,只能以2G的速度,接收我給他灌輸知識,還要時不時地掉線。

  “江小白,你給我立起來!”

  我的指令,他并沒有接收到,是他同桌的胳膊肘使勁地推他,才讓他得以重新上線,挺直了身板,把自己立起來,強撐著聽我講課。

  不過沒多久,又開始扭來扭去。

  很早以前,單海市就取消了擇校買分制度,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一個憑實力考進單海中學的正取生,怎么會比薛楓這個體育生還坐不住。

  但是,他也并不總是這樣,只有在早上最后一節(jié)課的時候,才會有這種癥狀,也許是餓了,要么休眠保存能量,要么扭來扭去分散注意力。

  我已經當著全班的面批評過他一次了,不想再有第二次,第二次恐會傷及自尊,于是不動聲色地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小聲提醒:“坐好。”

  然后,我就發(fā)現,跟他隔了一條過道的任然的座位,竟然是空著的。

  真是豈有此理,班主任的課,還敢逃課!

  本來我的火氣地蹭蹭地往上冒,江小白這貨竟然還要給我添把柴火。

  沒過一會兒,他就得寸進尺地拿出薯片,在桌子底下“咯吱咯吱”咬個不停,這個聲音實在擾人,擾得我沒辦法,集中精力繼續(xù)講題。

  我實在很生氣,忍無可忍對他發(fā)了脾氣:“陳酒香,昨天晚上的事,我還沒找你呢!”

  昨天晚上,我一直在辦公室等到他們寢室熄燈,然后摸黑上去查寢,結果就查到了,江小白他們寢室,四個人聚眾打紅五,經過調查,是江小白挑的頭,因為牌是他帶來的,而且他還跟他們吹噓說,保證我今天晚上,不會去查寢,結果就被我?guī)Я藗€正著。

  我剛進去的時候,他們正在興頭上,以至于根本沒有人發(fā)現我進去。

  我還記得,我上學的時候,那次胃病發(fā)作,李宥送我回安冉和省省的二人寢,我睡醒之后,晚自修其實還有一節(jié)課,但省省和安冉都會來了。

  省省還帶了一副牌回來,說怕我無聊,回來陪我打牌,我說我不會打,他們都說,可以教我。

  然后,那天晚上,我就學會了打紅五。

  剛學會打牌的興致真的會特別濃,我背對著門口坐,那副牌,我的手氣又特別好,兩張紅五,都在我手上,還有一張大王,在最后致勝的關鍵時刻,后面忽然出現一個人,我沒心思回頭去看,他還給我指點了一下,說:“這個時候,不要出紅五,出大王就行了,紅五一定在我對家,李宥那里?!?p>  我完全沉浸在牌里,聽了他的,然后我們就贏了,但是正當我歡呼雀躍的時候,我發(fā)現他們三的表情都很僵硬,一回頭才發(fā)現,剛剛給我指點的高人,竟是胡南實。

  但最后胡南實并沒有嚴肅地處置我們,只是說:“下不為例,但牌要收走?!?p>  江小白坐的,就是我當年坐的位子,離門口最近,我看了看他的牌,能贏,也給他指點了一下,不過最后他還是輸了。

  他輸了之后,罵罵咧咧,然后發(fā)現背后站的是我,嚇得魂飛魄散,把牌都灑了。

  我說:“撿起來?!?p>  他照做。

  我說:“整理好?!?p>  他顫抖著手,整了很久。

  我說:“我先拿走,放我辦公室,想玩的話,來我辦公室,抽空我們切磋下?!?p>  他嚇得面色鐵青:“不用了,元老師,這牌送你了?!?p>  但我并沒有打算要從重處置他們,因為我也是紅五的愛好者,打牌只要不賭博不在校不影響學習,其實也是個智力活動啊,沒什么不好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擾亂課堂秩序,新賬舊賬,要一起算的,這是原則問題。

  江小白一聽我要翻舊賬,嚇得把薯片丟給他同桌,站起來,哭喪著臉說:“對不起,元老師,我錯了,我就是腦子不好使,不吃點東西,就無法好好上課...”

  然后大家就哄堂大笑起來,我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

  他急得舌頭打結:“不是,元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您就再放我一馬吧。”

  我鎮(zhèn)定片刻說:“江小白,你昨晚犯了錯,我可以放一馬,你今天犯了錯,我還是可以放你一馬,但是你要記住,我是教書的,不是放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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