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沓走的時候又說:“不過現(xiàn)在,離文理分科還早,理科也要好好學(xué)?!?p> 我說:“我會的?!?p> 雖然理科,不是我好好學(xué)就能學(xué)好的,但就算學(xué)不好我還是會好好學(xué)。
校醫(yī)把第二瓶護(hù)胃的奧美拉唑給我換上去,我躺下來,然后就看見南羽昆大步流星地出現(xiàn)在醫(yī)務(wù)室門口。
一進(jìn)門就徑直朝我走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特意來看我的,但他居然看了看我的液體,然后生硬地問我:“你沒事吧?”
我受寵若驚:“沒事沒事,現(xiàn)在特別好?!?p> “那就好,那我把安冉帶走了?!?p> 我把被子拉到下巴:“現(xiàn)在又不好了?!?p> 安冉為難地問他:“學(xué)長,什么事,很著急嗎?”
南羽昆堅持道:“很著急,必須立刻馬上做?!彪S即還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忽然就領(lǐng)會到了,我答應(yīng)把安冉的那條圍巾還給他,但前幾天,總是一出門就忘記一到學(xué)校就想起,直到南羽昆都開始懷疑我的誠意了,今天早上我才終于記得把它帶過來。
如果是這事,確實應(yīng)該立刻馬上做,并且越快越好。
我把被子掀下來,改變立場:“安冉,我沒事了,一點事都沒有,你去吧?!?p> 安冉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可是你剛剛還...”
“剛剛是剛剛,這藥不是一直在掛嘛,掛一點好一點,現(xiàn)在全好了?!?p> “怎么會好這么快?”
“好這么快,你不高興嗎?”
“高興,當(dāng)然高興...”
“那不就好了,快走吧!”
南羽昆帶著安冉,走到醫(yī)務(wù)室門口的時候,我忽然又后悔了,我怕他說話太直接,直接沒錯,但會傷害到安冉。
“南羽昆!”
他回頭,遲疑片刻,給了我一個特別可信的眼神,說:“答應(yīng)你的事,我會做到的。”
安冉特別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兩,似乎我們之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
“她...又扣分了,讓我走個后門,看在小學(xué)同學(xué)的情面上,我答應(yīng)了,不過僅此一次?!蹦嫌鹄ソ忉尩?。
南羽昆,你放屁!從我回到2006到現(xiàn)在,我就沒給16歲的元尹扣過分。
這幾天因為連續(xù)低溫冰凍,大家好像約好了一樣,大批量地著涼咳嗽發(fā)燒,醫(yī)務(wù)室人來人往,一直絡(luò)繹不絕,我實在無聊,就靠在床上,看著校醫(yī)給每個同學(xué)開藥打針掛水,然后發(fā)現(xiàn)其實只要是感冒,開的藥打的針掛的水,幾乎每個人都一樣,輕的吃藥,中度打針,重了就掛水,千篇一律。
我忽然覺得,也許當(dāng)校醫(yī),我也可以。
我剛拔了針,準(zhǔn)備回教室晚自修,然后就看見李宥從醫(yī)務(wù)室窗口經(jīng)過,我出去他進(jìn)來,擦肩而過,我問他:“你也生病了?”
“當(dāng)然不是,我從來不生病?!?p> 他說這話的語氣,真的和我爸特別像,就是瞎逞強(qiáng),都是血肉之軀,生病也很正常啊。
“那你來醫(yī)務(wù)室干嘛?探親?。俊蔽肄揶硭?。
“算是吧,接你?!?p> “???”
“走吧!”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醫(yī)務(wù)室?而且我教室就在隔壁,你真的沒必要大老遠(yuǎn)地過來接我。”
“安冉說的,我沒說要送你回教室,我們回寢室。”
“我們兩?回寢室?”
然后他忽然就臉紅了:“想什么呢?就送你回寢室,休息。”
“我沒想什么啊,我是說,我不住校,哪來的寢室?”
他把安冉那串鑰匙在我眼前晃了晃,說:“回安冉寢室?!?p> 這學(xué)期開學(xué)沒多久,安冉和省省兩個人就申請了一間二人寢,因為二人寢不用統(tǒng)一熄燈,晚自修結(jié)束之后,回寢室還可以再寫一會兒作業(yè)。
我說:“不用,我都已經(jīng)好了,我要回去寫作業(yè)?!?p> “不行,作業(yè)回家再寫,先休息,我跟胡老師,給你請過假了?!?p> 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這么霸道。
我故意耍無賴:“回去就困了?!?p> “那就別寫了,一次作業(yè)不寫,也不會怎么樣,你要是實在放心不下作業(yè),周末把作業(yè)拿上,不會的我教你?!?p> 回寢室其實有很多條路可以走,平坦的道路很多,但他偏偏要選擇了一條最崎嶇的。
這條石塊路,很窄,窄到只能容得下兩個人并排通過,路面也不平坦,前幾天下過雨,走的人就越發(fā)地少,石塊和石塊之間,已經(jīng)長出一些青苔。
其實學(xué)校設(shè)計這條小道,主要是用于遮陽的,我們只有白天才會選擇從這里過,所以路上也并沒有安裝路燈。
冬日的夜晚,月光很暗淡,再加上左右兩邊的藤條,在上方交織在一起,遮蔽了僅剩的一點光亮,整條小道,就暗得過分,我沒有戴眼鏡,腳下路滑,一直跌跌撞撞。
然后黑暗中忽然伸過來一只手心帶汗的手,拉住我說:“小心點,別胃痛好了,又摔成外傷?!?p> 靠,那你還帶我走這條道?
我拉緊他的手說:“女寢室你也進(jìn)不去,就別送了,過了這里,就回去吧,把鑰匙給我,我自己上去。”
“上得去,我跟紀(jì)檢部部長打過招呼了,他跟宿管阿姨說好了,能進(jìn)去?!?p> 這叫什么?利用職務(wù)之便,謀取私利嗎?官僚主義!
但是,我喜歡他的這種官僚主義。
“你怎么說的?”
“就說...我妹身體不舒服,我上去照顧一下?!?p> 李宥,你妹的!誰是你妹?!
“然后,阿姨就信了?”
“對啊,阿姨認(rèn)識安冉,安冉作證了?!?p> 安冉是多光明磊落的人啊,竟然也被拉下水,作偽證。
我不放心地問他:“那安冉...還好嗎?”
他愣了愣,說:“其實昆昆對干事都很好的,真的很難做的事情,他都自己做了,就是讓安冉幫著整理一些資料,放心吧,沒欺負(fù)她?!?p> 我松了一口氣:“我知道,最近我發(fā)現(xiàn),其實他人還...不錯?!?p> 他忽然甩開我的手,生氣地說:“元尹,你這人,能不能有點立場!”
我怎么就沒立場了?李宥最近是吃錯藥了嗎?
以前我說南羽昆的不是,他生氣,然后拼命勸我,為南羽昆說話,現(xiàn)在我好不容覺得南羽昆還不錯,他還生氣,簡直莫名其妙。
昨天體育課,下了一場冬雨,所有班級的體育課都在室內(nèi)田徑場上,在室內(nèi)上的體育課,一般就是自由選擇羽毛球或者乒乓球。
和我們一起上體育課的,還有高二的1班和2班,單海中學(xué)的室內(nèi)體育館很大,有一個300米的跑道,跑道的中間是將近30個羽毛球場地,是整個單海最大的室內(nèi)羽毛球場。
那天,安冉還是和往常一樣,拿著一堆的作業(yè),坐在二樓的看臺上,不浪費一分一秒地寫作業(yè),我和省省就找了個場地,打老年球。
當(dāng)然,老年球,這是程英桀說的,我和省省,是從來都不承認(rèn)。
他總是嘲諷我們,說我和省省打球,永遠(yuǎn)都是只動手不動腳,就站在原地點來點去,為什么點了一節(jié)課,還沒睡著。
其實我和省省就是懶,懶得跑來跑去,就都很默契地把球,往對方球拍上打。
我們剛開始沒多久,南羽昆就和安冉一樣抱著一堆的作業(yè),從我們旁邊經(jīng)過,看到我,竟然停下來主動和我打招呼,那是南羽昆第一次主動和我打招呼,害得我那個球也沒接到。
但面對南羽昆,我得繃住,所以我淡淡地說:“南羽昆,你...現(xiàn)在怎么不裝了?”
他想了想,說:“最難堪的一面都被你看到了,也沒什么好裝的了?!?p> “那還是別裝了,這樣就挺好?!?p> 他頓了頓,問我:“我真的...裝的,很明顯?”
“是,就是拆穿你,沒什么意思,還是喜歡笑著看你演而已?!?p> “元尹,你真有意思。”
我有點懵,就回了他一句:“昆昆,你也不差?!?p> 李宥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已經(jīng)到了我身后,然后特別...酸地問我:“昆昆?你們什么時候,關(guān)系這么好了?”
南羽昆竟然還特坦然地說:“嗯,可能比你想的,還要好點?!?p> 然后李宥忽然就拉著我說:“跟我走?!?p> “去哪?”
“打球?!?p> “可是,我有搭檔了啊。”
“可是我沒有?!?p> 然后省省就很謙讓地說:“沒關(guān)系,尹尹你去吧,安冉幫我?guī)Я俗鳂I(yè)本,我去寫作業(yè)了。”說著就把球拍遞給了李宥,像是繳械投降。
可是,我只會打老年球,我要是跟李宥打球,很有可能,我一個球都接不到,只能滿地?fù)烨颉?p> 好在這個時候,程英桀過來了,建議他說:“你跟她打球有什么意思,她只會打老年球,要不這樣,我們雙打吧?!?p> 程英桀,我謝謝你,真的,即便你還是在吐槽我,打老年球。
但是這個時候,省省已經(jīng)走了,雙打,我們還少一個人。
然后李宥朝不遠(yuǎn)處一樓看臺上的文郁辰,揮揮手,示意她過來,跟程英桀說:“可以,你們兩一組,我和郁辰一組?!?p> 我沒想到文郁辰看上去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打起球來這么猛,力量和速度都超乎想象,而李宥也繼續(xù)刷新了我對他的認(rèn)識,無論是籃球還是羽毛球,他的技術(shù)都很專業(yè),總之他們兩的球,都不是我能招架得住的,最后雙打就變成了程英桀一個人和他們兩個人的單打獨斗。
程英桀的體力再好,也架不住他們兩個人配合默契的戰(zhàn)術(shù),最后氣得把球拍往地上一扔,就把李宥抓過來,暴揍了一頓:“老李,你有病??!你沒看到元尹根本就不行啊,不能讓著點嗎?贏了她,很有面子嗎?”
李宥任他錘了兩拳,抓住他的手,理直氣壯地說:“對,很有面子,特別有面子?!比缓髴崙嵉仉x開,也不管還拿著球拍,在原地等他的文郁辰。
文郁辰隨手把地上的那瓶脈動擰開,然后一口開干了。
我和程英桀都看得目瞪口呆,程英桀說她喝水吃飯都很淑女的,我也曾見證過,但沒想到眾目睽睽之下,一口干了一瓶水這種事,她也干得出來。
我看著李宥遠(yuǎn)去的背影,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他生氣的點,到底在哪里,除了,我剛剛和南羽昆打招呼。
可是這對他來說,不是好事嗎?他以前,可是巴不得,我和南羽昆可以和平共處的。
我們終于走出那條小路,到了一盞亮堂堂的路燈下,我打開天窗說亮話開門見三問他:“你說清楚,你到底生的什么氣?”
“我沒生氣!”
“你就差把‘我很生氣’寫臉上了。”我揭穿他。
他還真的用手去摸了摸臉,說:“這么明顯嗎?”
我被他逗笑:“嗯,而且你在對一個病人生氣,但如果你現(xiàn)在坦白的話,可以考慮原諒你?!?p> 然后他就小心翼翼地問我:“元尹...那條圍巾,不是你送給昆昆的,是安冉,對嗎?”
“你怎么知道?南羽昆叫安冉過去,根本就不是整理資料,你看見了,對不對?南羽昆說什么了?安冉怎么樣?”
“沒有沒有,什么都沒有,你別緊張,這件事,昆昆處理的很好?!?p> 我的心剛剛都提到了嗓子眼,現(xiàn)在終于又沉到了丹田,腦子也變得清晰起來,我仰起頭直視他的眼睛:“所以,你一直以為,圍巾是我送給南羽昆的?”
所以,你是在為這件事生氣嗎?所以,繭繭生日前的那段時間,你都是在為這件事別扭?
他立刻躲開我的目光,轉(zhuǎn)身走在前面:“快走吧,外面冷,不要到時候,病得更重。”
我說:“如果我的病更重了,一定是被你氣的?!?p> 笨蛋,你不會以為,我喜歡南羽昆吧?
安冉和省省的寢室雖然不大,但布置得很溫馨,安冉的床鋪得很舒服,軟綿綿的很暖和,開了空調(diào)之后,困意就排山倒海地來了。
2013年,我的胃病比現(xiàn)在更嚴(yán)重,發(fā)作起來就跟死了一回一樣,但如果在上班,我只能繼續(xù)上班,因為如果我休息,和我搭班的林琳就要做兩個人的事情了,根本忙不過來。
如果我請假,就要有同事給我頂班,但在休息的同事,大多剛下夜班,我根本說不出口,所以只要沒暈過去,我就得撐下去。
而現(xiàn)在,我一生病,就有那么多人關(guān)心我,我可以請假,可以休息,可以躺在安冉的床上,可以有李宥陪著。
現(xiàn)在的我,真的很幸福很幸福。
他坐在凳子上看著我說:“想睡就睡吧?!?p> 我說:“你回去寫作業(yè)吧?!?p> 他堅持說:“你睡著了,我就走?!?p> 可是,你在這兒,我怎么睡得著。
雖然我處于半睡半醒狀態(tài),但他做了什么,我都知道,
他幫我把帶回來的藥,整理好,然后放在柜子上,寢室的柜子有五排,他順手就放在了第五排,然后又蹲下來,以我的身高量了量,重新放到第三排,因為第五排的位置,以我的身高,根本夠不到。
接下來又倒了杯開水,重新坐回到凳子上,他就這樣,一直看著我,好像這個二人寢,本來就是我們的二人寢。
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就真的睡著了,而且這一睡,時間就像火箭一樣,嗖的一聲,就過去了。
時間真的就好像是一種錯覺,似乎我只是睡了一覺,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是高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