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應李宥,下午陪他出去采購學生會的宣傳用品,就順便去外面吃晚飯了,為了表示對我“朝三暮四”的不滿,我的飯友省省和安冉,就約著去了小食堂,吃我們都最喜歡的水果飯。
她們確實成功刺激到我了,自從高中畢業(yè),我已經(jīng)有四年沒吃到小食堂的水果飯了,我一直都很想念這個味道,但小食堂的水果飯只有星期三的晚上才有供應,而且限量100份,我回到2006這么久,還沒成功搶到過。
因為星期三下午的最后一節(jié),都是老胡的課,而今天老胡出差。
程英桀寫題的時候,會自動設下一個結(jié)界,不容外界干擾,雖然他平時看起來很二很沒脾氣的樣子,但寫題的時候,尤其是他寫不出題的時候,會暴躁得像只大公雞。
我剛剛已經(jīng)看到他撕了三頁的草稿紙了,而且他緊鎖的眉頭,已經(jīng)暗示了一切,我趴在窗臺上,盡可能離他遠遠的。
窗外桃樹枝頭麻雀三兩只,不約而同飛下枝頭,把頭埋進水池,涼快片刻,抖擻毛羽,又齊齊飛上枝頭,引吭高歌一曲,就飛回竹林了,循環(huán)往復,自得其樂。
桃林的熱鬧,不同于竹林的麻雀成群,嘰嘰喳喳,是金龜子、螳螂、螞蟻、白蝴蝶,各路小動物齊聚一堂,安安靜靜的熱鬧。
此時,一只小小的螞蟻,從窗欞的縫隙里奮力爬出,又奮力地在光潔的大理石窗臺上匍匐爬行,但它大概是失去了方向,奮力地揮舞自己的觸角,奮力地亂轉(zhuǎn),忽然它停止了旋轉(zhuǎn),好像找到了出路,它奮力地朝著我的胳膊爬來,忽地魔怔一般愣住了,我抬起頭,手放平胳膊微微抬起,它就在60度斜角的高山上奮力前行,就在快到達“半山腰”的時候,在空中奮力地劃出一條小得可憐的曲線之后,然后就“啪嗒”一聲,成了天降之物。
我趕忙戴上眼鏡,當再次找尋到它的時候,它已經(jīng)奮力地爬起來,打算去尋找另一條出路,我正想檢查一下它的傷勢如何。
一回頭,程英桀不知道什么時候站起來,已經(jīng)走到窗臺邊,看來他已經(jīng)把那道題解出來了,心情很不錯的樣子,伸了個懶腰,就要趴在窗臺上,我一著急,就推了他一把。
當我再去看那只螞蟻的時候,它已經(jīng)淡然地順著書柜往下爬,到了我腳下的地面上,我舒了一口,它一定不知道自己剛剛和死亡之間,只有一步之遙。
“哎,元尹,你怎么這么粗暴?”
我一抬頭,程英桀正扶著腰,病如西子勝三分,裊裊婷婷,弱柳扶風,哼哼唧唧,靠在飲水機旁邊的水槽上,低眉頷首似訴盡委屈。
憑我多年看古裝劇的經(jīng)驗,程英桀這種姿色的“姑娘”,和這么扭捏的姿態(tài),大概能成為紅袖招的頭牌。
可是我剛剛...好像也沒用多大力啊。
“對不起?!?p> 他依舊扶著腰,憤憤地說:“別說對不起,說了...我也不會原諒你?!?p> “我...也沒指望你原諒我,不過,你該鍛煉了。”
他氣得冒煙,朝著我吼:“元尹,你給我過來?!?p> 這時,李宥剛到教室門口,我跑到門口迎接他,順便躲到他的身后。
然后程英桀就把我揪到一邊,梗著脖子教訓我:“干嘛?他是我的?!?p> 程英桀吃起醋來,是從來不分性別,不論老少的,以前他就常常吃南羽昆的醋,所以現(xiàn)在他是在吃我的醋嗎?
李宥往旁邊移了一點點,直到完全擋住我,說:“阿桀,你...太兇了?!?p> “我兇了嗎?”程英桀扶腰坐回位子上,委屈地說,“你是沒看見,她剛剛對我干了什么?!?p> 我莫名地竟然有點心虛,好像剛剛真的對他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然后李宥就手法嫻熟地幫程英桀,揉了揉腰,問:“你怎么還沒走?”
“等你啊!”程英桀把剛拿起來的筆往書堆上一撂,就滑倒了某個縫隙當中,下一次寫作業(yè)之前,他一定又要翻箱倒柜找很久了。
“我不是讓你先走了嗎?”
“你...是說了,但是她這手這樣,你們買回來的東西,誰給你扛?我可以當搬運工?!?p> 我不服氣:“我就算手這樣,也照樣能輕而易舉地推倒你?!?p> 雖然事實確實如此,但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
然后程英桀就雙手搭在李宥肩膀上,很真誠地請求道:“老李,帶上我,我保證...不打擾你們?!?p> 但是,說到打擾,也應該是我打擾他們,我和他兩一起,從來都是他們兩個熱火朝天地討論一些我聽不懂的題目,我在旁邊默默地不去打擾,又怎么會是他打擾我們呢?
只是學生會出校門辦事,就要申請通行證,李宥應該只給我申請了一張,所以沒辦法臨時再帶一個人出去。
然后我善解人意地說:“我不去,你兩一起出去吧?!?p> “不行!”
他們很默契,幾乎異口同聲,連表情都一模一樣。
“為什么?”
其實我一直想不明白,李宥為什么會叫我一起出去,他完全可以叫上文郁辰,她聰明能干,多才多藝,又是學生會的人,只要他開口,她肯定也不會拒絕,況且她有工作證,出入更方便。
然后,李宥忽然就從口袋里掏出南羽昆的工作證丟給程英桀說:“走吧!”
程英桀伸手就勾住他的脖子賊眉鼠眼地說:“明明早有準備,還讓我先走,幸好我是你趕不走的人,你說,我要是走了,你會不會很失落?”
男人要是肉麻起來,就真沒女人什么事了。
比起程英桀的“我是你趕不走的人”,省省的“最好的朋友在身邊”,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李宥竟然還同樣肉麻地回:“能趕走的人,都不是命中注定?!?p> 他除了相信許愿,相信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竟然還相信命中注定,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一個理科生,還挺迷信。
所以,他的命中注定,是程英桀?
我忽然感覺胸口淤著一口氣,怎么喘都不通暢,然后抓起水杯就開始“噸噸噸”給自己灌水。
“喂,元尹,你喝水就喝水,能儒雅點嗎?”
程英桀,什么是儒雅?
你在大庭廣眾之下,表演一口吃掉我整包咪咪的時候,想過儒雅嗎?
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零食就是咪咪,我很專一,小時候愛吃的東西,長大了也沒變過。
高一接近期中考那段時間,我的壓力與日俱增,大概就是那段時間,我愛上了吃那種藍色包裝,方塊形狀的咪咪,咬著特別減壓。
程英桀不愛吃零食,但大概是看我每天都吃,被感染了,忽然有一天,很好奇地問我:“真的有那么好吃嗎?”
我說:“你試一下,不就知道了?!?p> 他就厚著臉皮說:“那你給我一包。”
我說:“不行!”
他問我:“為什么?”
我說:“之前我讓你嘗一下,你說我幼稚?!?p> 他就一臉無辜地說:“我說過這樣混賬的話?”
我已經(jīng)習慣了他的耍無賴,故意刁難他:“那這樣好了,給你可以,你得一口把整包都吃了?!?p> 我以為他會罵我神經(jīng)病,或者說我幼稚,其實我也就這么一說,沒想到他當真了,一把撕開,然后整包倒嘴里,場面有點...不可描述,反正很毀形象,但他一點都不在乎,嚼了一整個下課,然后很有成就感地通知我:“確實不錯,明天再來一包?!?p> 他都這么賣力地表演了,我也不能不守信用,第二天我給他帶了三包,然后從此之后,我不再是一個人,程英桀終于懂得了咪咪的美妙,就跟著我一起,邊寫作業(yè)邊沙沙沙地咬。
直到省省生無可戀地說:“我后面又多了一只大老鼠!”然后我又賞了她一包。
“元尹,你吃東西喝水的時候,應該學學辰姐,多淑女!女孩子就該這樣?!?p> 一定是我水喝太多了,不然為什么老要流眼淚。
文郁辰有多淑女多優(yōu)秀多受男生歡迎,全校都有目共睹,從某種程度上說,作為女生,向她學習,這樣的表述,絕對沒有問題,但是程英桀這么說,我就是難受。
然后最后一口水沒收住,就嗆進了氣管,現(xiàn)在不僅不儒雅,可能還咳得像個肺結(jié)核病人。
程英桀這個沒同情心的家伙,遞了一張紙巾過來,還不忘火上澆油:“讓你慢點,你不信,嗆到了吧?”
李宥示意程英桀閉嘴,拍拍我的背,說:“元尹,要不...去醫(yī)務室看看吧?”
程英桀擺擺手,就替我拒絕了:“不用,這點小事都去醫(yī)務室,醫(yī)務室的老師不得忙死,他們每天看報聊天,夠忙的了,別去打擾他們,等她自己緩過來吧?!?p> 其實程英桀平時情商挺高的,今天難道就因為李宥要帶我一個人出去,存心想刺激我嗎?
然后我忽然就咳得更厲害了,他可能又怕我嗆咳窒息而死,良心發(fā)現(xiàn)地湊過來問我:“哎,你不會真有什么事吧?”
然后我忽然就很想打噴嚏,然后就...噴了他一臉,然后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