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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平錄

第二十二章 何以訴心中意

昭平錄 萬山載雪 2215 2020-04-18 23:13:52

  沈昭沉吟不語,半晌后才微嘆了口氣,神色間帶幾分惋惜之意,“未曾想九皋先生有如此雄心壯志……只可惜,此地太小,終是容不下蛟龍。”

  其告誡之意十分明顯。

  哪知章鶴鳴聞言,卻是神色未變,只意味深長地說道:“校尉既已知老朽之意,便不必多言?!?p>  沈昭的眼神頓時銳利起來,然只一眼,便又收斂心神,變得溫和淡然,從臉上看不出絲毫悲喜來。

  “既今日聞先生此言,便在此預祝先生將有事成之時。”

  “承校尉吉言!”

  章鶴鳴大笑起來。

  沈昭看著他臉上并無半分作假的笑容,心中愈發(fā)陰郁,神色卻愈發(fā)平淡鎮(zhèn)靜,“我與永嘉侯世子之婚姻經久未成,先生何以覺得其可為倚仗?”

  章鶴鳴不料她有此問,訝異了一瞬,而后才意味深長地笑道,“校尉心中莫非不知?”

  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

  沈昭見此,不免心念一動,她微微挑眉看著對方,語氣卻十分沉靜,“先生以為在殿下心中我是何人?”

  沈昭跟大長公主來往不多。

  初見乃永明十一年秋狩,彼時她與云禮始互通心意,其態(tài)度平和,一番暢談后對她執(zhí)長輩之禮。而后,因云禮南下修養(yǎng),她才知曉大長公主與關山月乃舊識。

  從大覺寺得知關山月過往后,沈昭并未以此與大長公主往來,而對方亦無動靜——由此可見,大長公主無意于此,甚至隱有不悅。否則,以關山月學生之名及云禮未婚妻之身,理應得其青眼。

  她心中對此頗為困惑,卻不便詢問云禮。

  而今日此番倚仗之言……整個永嘉侯府,除去勛貴之首大長公主外,并無旁人權勢滔天。既如此,則大長公主便是首選。章鶴鳴既敢信誓旦旦地說出此事,可見是知曉實情。

  章鶴鳴則是神色愈發(fā)莫測。他不緊不慢地笑道:“老朽只問永嘉侯世子,校尉何須言及殿下?”

  沈昭神色僵硬了一瞬,眼神頓時冷厲起來,“先生只需答話便可?!?p>  章鶴鳴不為所動,神色如常。

  “校尉只需知永嘉侯世子方為攜手之人便可,而殿下……”他頓了一下,略微渾濁的眼眸愈加晦暗不明,“人生百年,終有離去時?!?p>  此言雖是實情,卻不免冰冷淡漠。沈昭下意識地抬眼看向章鶴鳴,可惜從中覺察不出異樣。

  章鶴鳴既為關山月舊友,與大長公主許是也有往來。然其態(tài)度卻談不上溫和……沈昭無意探知過往,但從此言亦可覺察,大長公主對她確無憐愛之意,更無同門之誼。

  思及此處,她不免輕笑一聲。

  一時間竟不知是何滋味。她無意討好大長公主,然其畢竟乃云禮之外祖母,又德高望重,行事作風亦頗讓她心生好感,卻不料其同她竟這般疏遠。

  所以……對方與關山月之間究竟有何恩怨,以致心生怨懟至此?

  她在心中暗嘆一聲,片刻后又揭過此事,只沉聲問道:“先生既知殿下終有離去之時,又何必言及倚仗之事?”

  章鶴鳴聞言,臉上又露出了然的神情,只是眼神愈發(fā)意味深長,他沉吟少許,繼而不緊不慢地道:“校尉何以覺得……永嘉侯世子不可為倚仗?”

  沈昭神色僵了一瞬,復又恢復如常,她不咸不淡地道:“永嘉侯世子年輕而無盛勢,自是難為倚仗?!?p>  章鶴鳴聞言,卻只淡笑不語。

  沈昭見此,神情慢慢冷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銳利。

  氣氛頓時凝固。

  值此僵持之際,門外卻傳來唱喏聲——京師有信傳來。

  沈昭頓時微斂心神,神色變得平淡如水,不動聲色地道:“且送進來罷?!?p>  送信的是松雪。

  并非每封信都需及時送至沈昭手中,然的確存在例外。松雪隨侍沈昭多年,這例外自是清楚,是以才不顧沈昭此刻忙碌與否。

  她將信封放在茶幾上,隨后便悄然退至一旁。

  沈昭的臉色已由平淡變得溫和。她拿起信,封面上并無字樣,只沿著邊緣描了一簇木芙蓉。晚秋,正是木芙蓉盛開之際。拆開后,里面首先倒出一朵小巧的花,因經受了些許時日,已有枯黃之狀,然仍可見其淡粉的面貌。

  她拾起花朵細細看了一眼,又將其內信紙拿出來,并非尋常紙張,而是一張五色粉箋。盡管她已見過無數色彩繽紛的信箋,此刻仍是忍不住失笑,眼神卻愈發(fā)柔和。

  信箋上的內容并不算多特別,不過是些尋?,嵤?,卻絮絮叨叨地寫了好幾頁。沈昭細細讀著,手指輕輕觸摸硬質的信箋,腦海里卻能浮現那些瑣事的模樣,或者說寫信之人的模樣。

  或清雅端方的笑容,或略帶苦惱的皺眉,再或是面對官場心術時極為不悅地漠然之色。

  章鶴鳴已從其一舉一動中覺察出來信者何人。

  他不動聲色地飲茶,等候。

  沈昭則是起身,行至書案前,親自磨墨,提筆回信。用的當然是尋常信箋,字卻是一筆一劃寫得極為認真。但也只是寥寥數語。

  信已收到,凜冬將至,京師寒風肆掠,且備御寒之物,切勿大意。此處一切安好,望君勿念。

  沈昭等著墨汁晾干,細細看了幾眼,這才折上,將信封遞給松雪。

  未等對方伸手,便又拿回來,頗為無奈地道:“近些時日,天氣愈寒,路途艱險,便讓使者歇息一日再啟程罷?!?p>  松雪應了下來,沒有再接信,只行禮退下。

  沈昭便又打量手中的信,片刻后才將目光放至還未收進去五色粉箋上,思緒卻漸漸遠去。寥寥幾句足以表明她此刻之心緒么?

  章鶴鳴在一旁看了許久,等到沈昭不再打量那封信時,才微微一笑,“校尉心中既有所想,何不一并告知?且無需這般遮掩?!?p>  沈昭知道對方一向擅于揣摩人心,看出事情始末并非不可。因此心中并不為此惱怒,只緩緩行至木架前。望著那一桿長槍怔怔出神。

  此乃西征前,云禮贈予之物,聽聞曾隨同其父永嘉侯于遼東沙場上破陣殺敵,威懾四方。得知沈昭欲西征,便將其贈予她。

  那一縷垂下的纓絡,鮮紅似血。

  她抬手將紅纓槍取下,放在身前細細打量著,神色晦暗不明。半晌后才提槍轉身,語氣平淡。

  “已訴心中之意,何須多言?”

  章鶴鳴看著她沉靜的臉龐,眼神里似有惋惜之意,語氣卻一如既往地平淡鎮(zhèn)靜,“校尉果真已訴心中之言?則永嘉侯何如?”

  章鶴鳴的語氣雖是平淡,其言卻如平地驚雷。

  沈昭聞言,神情一凜,抬手將長槍揮去,轉瞬間槍尖便抵至章鶴鳴頸側。

  “先生果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萬山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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