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0章 世間再無長公主
輕松擺脫跟蹤,馬車沿相反方向保持正常速度行駛,待拐進(jìn)一條小巷,突然加速,再拐,再變速。
如此幾番變速變線,馬車終于駛?cè)胍粭l嘈雜的巷子,停在一個小院門口。
杜軒略有吃驚,一度認(rèn)為馬車會駛向某個偏僻的所在。
大隱于市,這深居后宮的長公主,二八之齡,卻也不是看上去那么單純。
邁著小短腿,背負(fù)小手,杜軒施施然推門,入院。
小院樸素清幽,清新典雅,仿若一道院墻,就將外面的嘈雜徹底隔離開來。
小院正中,置一矮幾,矮幾上瓜果、熱飲盡有。
矮幾上位,蒲團(tuán)之上,盤坐的自然是長公主。
幾個時辰再見,長公主已然變了一個人,一身平民女子裝束,不著粉黛,頭飾從簡,分明就是一個相貌可親的鄰家小姐姐。只是眉宇之間,那份自然天成的脫俗之氣和淡淡憂傷,卻是掩也掩飾不住。
“公子泮快請入座,本宮已經(jīng)等候小公子多時。”
小院并無侍從在側(cè),長公主玉手持壺,以成人之禮,竟親自為小小嬰兒倒了熱飲。
“姑姑可叫我小名?!倍跑幈P腿坐下,像模像樣接過,飲了,接下來語出驚人,“可是我錯了……姑姑也錯了。”
幾個意思?
“且聽小公子說來?!?p> “來前認(rèn)為可以幫上姑姑,此番一看,卻發(fā)現(xiàn)姑姑早有定計,原來是我想多了,所以我錯了?!?p> “公子泮又看出了什么呢?”
“姑姑無視大王禁令,冒欺君之罪,偏居鬧市,如此決然,想必姑姑必然留有應(yīng)手。這小院并非幾個時辰就可布置完成,姑姑應(yīng)是早就做好了私出王宮,隱居鬧市的準(zhǔn)備?!?p> “本宮又錯在什么地方?”
長公主已經(jīng)無法再淡定了,被小小公子驚得一愣一愣的。
“姑姑可曾想過,別說這區(qū)區(qū)鬧市,就是這開明天下,又有什么人躲得過一國之君的震怒?所以這隱居鬧市也并非上策,除非姑姑能永久消除大王的懷疑?!?p> “敢問公子泮可有上策?”
“欲斷之,先順之。”
“公子泮的意思是,本宮順了大王,應(yīng)了和親之事?”
“應(yīng),是為了不應(yīng)?!?p> “何為不應(yīng)?”
“姑姑不是有了答案了嗎?這小院,不過也是一個假象!”
此言一出,長公主神色巨變,對面這小公子,到底是何方妖孽?
“如果沒猜錯,此時的嫻寧宮里,還住著一位長公主。姑姑冒險出宮,怎么會讓嫻寧宮空無一人,落了把柄?想必有一位不是長公主的長公主,此時正在嫻寧宮以淚洗面,以此掩人耳目。而那位不是長公主的長公主,應(yīng)該是昨夜攔截我的劍手之一?!?p> “看來,本宮沒有什么事是可有瞞得住公子泮的……本宮也沒有想過要對公子泮隱瞞什么。”長公主輕輕一聲嘆息,再給杜軒滿了一杯熱飲,頓了頓,緩緩道,“公子泮到底是什么人?”
“公主殿下是我的姑姑。”
好奇怪的回答。
“公子泮是在可憐本宮……姑姑嗎?”長公主緩緩飲了熱飲,似乎在品味杜軒剛剛這句話,這個理由很充分,卻也很不充分。
“不是可憐,是敬重?!?p> 杜軒盯住著長公主清秀俏麗的臉,想著他前世的妹妹,很認(rèn)真地回答道。
“大王,可是公子的父王……”
“大王,可是姑姑的哥哥……”
言語至此,長公主已經(jīng)卸下了所有偽裝,沒有絲毫難為情,美眸泛起薄薄水霧,楚楚可憐又楚楚動人。
“所以姑姑可以完完全全相信我?!倍跑幙吹糜行┌l(fā)呆。
“本……姑姑自是相信泮兒。”盡管長公主仍然無法理解,眼前這個小小公子何以成熟如此,還是從內(nèi)心里相信了他,“只是泮兒得先回宮去,推算時間,泮兒娘親差不多也該回到睿寧宮了。”
杜軒當(dāng)即起身,恭恭敬敬給姑姑施了晚輩禮,轉(zhuǎn)身離開。
沒走幾步,卻又停了下來。
“以后想見姑姑,泮兒該上哪兒找去?”
他轉(zhuǎn)過頭,看向長公主。
“泮兒,讓姑姑抱抱?!遍L公主起身飛奔過來,一把抱起杜軒,哽咽道,“世間從此再無長公主,只是多了一個平民小女子罷了。泮兒想見,自然有緣可見?!?p> ……
馬車一路疾馳。
好險,杜軒前腳趕回睿寧宮,江良人后腳就從王后那邊回來了。
當(dāng)著江良人的面,再看侍女清兒的臉色,陰轉(zhuǎn)晴,晴轉(zhuǎn)陰,來回變幻著。
杜軒自然明白小姑娘的意思,自己偷偷溜出宮去,一定嚇得小姑娘四處亂找,好在自己平安出現(xiàn)??扇f一讓娘親知道了,清兒怕是少不了要挨一通責(zé)罰。
心念一動,杜軒張開雙臂,向清兒求抱抱。
“娘親不會知道本公子離開過后花園。”被抱在清兒懷里,杜軒湊近小姑娘的耳朵,輕聲低語。
小姑娘身子稍稍一愣,明白了小公子的意思,隨即放松下來。
這時候,突然有宮女來報,大王身邊專掌傳令后宮之職的楊公公,正候在外邊,說要親傳大王口諭,瑞寧宮有喜,事關(guān)公子泮。
雖是只管傳令的太監(jiān)小頭領(lǐng),江良人也不敢怠慢,帶杜軒出了寢居。
“有喜有喜,恭喜良人。”楊公公半佝著身子,臉上擠出一堆堆笑紋。
“有勞楊公公……”江良人也是笑臉相迎,取了賞錢塞到公公手里,“本宮何喜之有?”
“大王口諭,著令公子泮明晚壽宴陪侍側(cè)下……這算不算是大喜事?”楊公公笑瞇瞇回道,然后謝禮回去。
江良人呆立原地,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這是驚喜,也是驚嚇啊。
大王明晚設(shè)宴瑞祥殿,大宴朝中文武大臣以及各路賀壽使團(tuán),如此重要場合,小小公子泮,怎有資格入席?
“陪侍側(cè)下”?讓小小嬰兒陪侍,這大王到底怎么想的?
大王歷次大宴天下,從未有過讓諸公子陪同入席的先例,就連王后所生嫡子公子譯,也未曾有過。
一念至此,江良人心里又生出了隱隱不安,倘若王后……簡直不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