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黎清正坐在妝臺前挽發(fā),想著那謝三郎是否會再次出現(xiàn),
心里只希望她的直覺不會有錯,不然就直接出發(fā)前去天蒙山。
她見哥哥的心,急得慌亂
正出神,小魚喜滋滋得跑了進(jìn)來笑道:“清姐姐,清姐姐,大喜事”
黎清的手下一頓,眼下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汴梁還能有什么喜事找上門?
“什么喜事?讓你這樣眉開眼笑?”
小魚瞇著眼睛,雙手叉腰道:“能在這汴梁遇到熟人,怎么能不是喜事,你看看這是誰?”
故弄玄虛說完,小魚側(cè)身而過,屋外的光景隨著晨曦照射進(jìn)來。
她看著門口站著的人,眼皮一跳,手下捏著的檀木梳子頓時掉落在地。
只嘴巴嗡嗡出聲“先生!”
黎清顫抖著雙唇,喉嚨中似是堵了一塊棉花,她本想通過那謝三郎找到先生,恐還要廢許多的功夫卻沒曾想他一早就出現(xiàn)在她眼前。
黎家的護(hù)衛(wèi)守在門口兩側(cè),正襟得舉著劍圍在四周,她微微蹙眉起身向護(hù)衛(wèi)道明了后,方才紛紛散去。
明明沒有分開太久,卻覺得恍若隔世,她眼角余光瞥見先生潔白的寬袖被風(fēng)卷起微蕩
屋子里有些寒氣襲來,兩人沉默不語
日頭就在那么片刻升了上來,地上霎時光輝一片
終于
黎清開了口
“先生沒有什么話想對我說的嗎?”
此話一出,她便手下用了力,她是緊張的,哥哥的消息眼下時刻糾纏著她的心
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刻見到哥哥。
還有,上次在廣陵的不告而別
她總覺得,自從她離開皇宮,在廣陵再次見到他之后,他整個人都變了,即使往常也深不可測,但那都與她無關(guān),在她眼里是神仙般縹緲
而如今,他似乎隱瞞著自己許多事,他在自己跟前有些慌亂
她感受得到
“你哥哥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不在天蒙山上,我來是要告訴你,讓你不用無功而返”
足夠讓她震驚的話卻輕飄飄得從他口中飄出
“為何?之前信上不是說在天蒙山上養(yǎng)傷嗎?……難道先生沒有告訴哥哥我來找他了?……那哥哥現(xiàn)下去哪兒了?”
她激動的站了起身,湊到跟前
顧沉一狹長的眸子抬起,窗外的光亮被她急切的身影擋了大半,逆著光,看不清她絕色的臉。只知道她眼下急壞了
“熙兒,你哥哥他出事了”
顧沉一一邊開口一邊伸出手去拉她
話音剛落還未觸及的手陡然一轉(zhuǎn),只留修長剛勁的一只手停在空中
“為什么?哥哥怎么了?信里不是還好好的嗎?”
黎清此刻所有的冷靜通通被打破,渾身的顫抖和滿腦子的不解充斥著她全身,手上緊緊抓著先生的衣袖,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拼命質(zhì)問。
看著她猩紅的雙眼,顧沉一安撫拍著她的背希望她能冷靜下來
“你先冷靜,聽我說”
見她緊緊蹙著的眉頭顧沉一才開口道:“我和你哥哥下山時路上遇到離國人,不知為何得知了你哥哥的身份,來人全是死士高手,你哥哥看出目的是他,又覺得拖累了我,便把我推出重圍讓我快些來找你,交予你東西?!?p> 顧沉一料到聽到這些話,黎清會崩潰發(fā)瘋。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得到好消息卻又出了事,她怎么不會急切
她不顧一切往外沖
“我要去救哥哥,我要去找他!我要陪著他!”
她瘦弱的身體被顧沉一緊緊抱住,發(fā)了瘋一般掙扎,渾身上下如篩子一般顫抖
最后,慌亂中她在攔著的手臂上狠狠咬下一口
“你冷靜一點(diǎn),熙兒,熙兒,那離國人并不取你哥哥性命,想必是有目的,我們眼下是要從長計議,冷靜下來!”
她被先生的怒吼喚醒,牙齒咬的已經(jīng)麻木,她抬起頭,淚水緩緩低落
最后攤倒在先生懷里
熟悉的香氣陣陣,她在先生懷里難得的找到一絲安全感,卻只恨自己沒用
窗外的梅花香氣撲鼻
如三春的風(fēng)雪,讓人有涼意襲來
玉庭來的時候,小魚正為先生處理傷口
黎清默默坐在窗戶邊的木椅上,不敢正視她的杰作,心里愧疚,卻又心亂如麻。
腦海里全都是哥哥的樣子,她與哥哥分別已經(jīng)兩年,還記得哥哥出征前去鳳鸞殿跟自己道別時的情景
哥哥告訴她
好好做皇后,劉暮值得托付終身
哥哥不在,不能像以前一樣為所欲為,要學(xué)會賢良淑德,大度沉穩(wěn)
她當(dāng)時還撅著嘴巴,皺著臉鄙夷他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屋子里,玉庭看得出來出了事,一改往日的不正緊,坐下許久跟先生寒暄幾句后,便開始詢問怎么回事
待先生交代完事情經(jīng)過
取出哥哥拖他帶出來的東西時
黎清方才轉(zhuǎn)醒
她緩緩上前,修長的手指緊緊捏住布包
哥哥拼死要給自己的東西是什么?
她打開外面的麻布
一塊木制的玲瓏骰子擺在手心,旁邊還有一把青龍潘絲匕首
看著手里的東西,她雙目再一次模糊
那匕首是她及笄時哥哥親手做的,她進(jìn)宮時不能攜帶便讓哥哥保管,那玲瓏骰子是那年在鬧市上,哥哥拼進(jìn)全力比武贏過來的。
物沒變,可人早已今不往昔
她哭的越發(fā)大聲
毫無顧忌
屋子里的三人皆沉默,看著她單薄顫抖的背影,心疼不已
汴梁的天氣變化莫測,晌午還是大晴天,下午便刮起了大風(fēng)
離汴梁不遠(yuǎn)的十里地外的許家寨也是狂風(fēng)亂做
只隔著一條江,對面便是離國
離國人高大魁梧,擅長騎射與中原人很好分辨,但這里的百姓卻一點(diǎn)都不在意,可能就是處于邊境的原因。
客棧外層層士兵把守,魁梧的身姿讓人見了不禁腿抖
一雙如鷹一般陰厲的眸子掃過被捆綁的人身上
有侍衛(wèi)上前拔下嘴里堵住的布料
秦鎖年看著眼前,臨危不亂鎮(zhèn)定自若的人,玩味一笑
“有趣,果然,早就聽祖上說中原武家都非等閑之輩,不過真是可惜了,除了那廢后武純熙,就剩如今被廢了武功的你了”
諷刺的話語間充滿了輕蔑
武懷安閉目塞聽,毫不為之所動
“要?dú)⒁獎?,悉聽尊便,是個漢子有本事就一刀了解了我”
聽了這話,秦鎖年放聲大笑,這次送蓮茭丫頭出嫁,雖然沒有明確大魏皇帝到底是個什么種,但半路撿的這個寶貝,真是讓人驚喜呢!
“哈哈哈,果真是條漢子,不過……”
他窄眸一轉(zhuǎn)又道
“你可還有大用處呢,此去進(jìn)京,收獲很大,我好像知道了那劉皇的軟肋了”
看著他玩味深意的眼睛,武懷安一陣心慌
強(qiáng)忍著不安道:“哼,我一介廢人,是你高看了”
“不不不,你誤會了,我說的可不是你”秦鎖年勾唇一笑
湊近小聲道:“我說的,可是……你那……絕色的妹妹啊……”
輕飄飄的話語傳進(jìn)耳朵里,武懷安瞪大了雙眼
看著地上瞳孔放大的人,臉上掩蓋不住的震驚
秦鎖年滿意的露出了笑容
“且等著好戲看吧……”
高聲隨著離去的背影消失在門外的暮色中,陰沉沉的壓得人喘不上氣
汴梁的客棧里,幾人焦急的等著派出去的人送回來的消息,不久暗衛(wèi)帶了書信回來
“怎么樣?找到了嗎?”
黎清看到先生蹙起的眉頭,緊張詢問
“嗯,找到了”
他講紙條遞給黎清,轉(zhuǎn)頭便與玉庭吩咐,即刻整頓了人馬出發(fā)
黎清看著信上說的方位,激動抬頭
“我也去!”
“不行,你不能去!”
黎清看著阻攔她的先生,眉頭緊皺
“為什么?我一定要去!”
顧沉一轉(zhuǎn)過身看著門外,堅決道:“離國就在不遠(yuǎn),那離國人之所以抓你哥哥,我想或許是你的原因,你此去不是自投羅網(wǎng)?所以,你必須待在這里,我會安排人保護(hù)你”
“可是—”
話音未落,她便應(yīng)聲倒下
“你!”
黎玉庭穩(wěn)穩(wěn)扶住她,抬頭看著正要出口的人
“哎,快別廢話了,表姐那倔脾氣你能拗的過她?”
最后,黎清被安穩(wěn)放在了床上,兩人帶著人馬匆匆而去
小魚看著窗外匆匆而去的人,心下一緊,轉(zhuǎn)頭看著床上安穩(wěn)熟睡的人
眼皮直跳,總覺得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手里的帕子緊緊攥著
只希望能平安救回清姐姐的哥哥吧
夜過一半的時候,禁閉的窗戶縫隙里有風(fēng)刮的吱吱呀呀得響
黎清感到肩膀上一陣酸痛襲來
艱難抬起頭,看著床邊趴在自己手邊睡著的小魚
腦袋片刻的昏沉有所轉(zhuǎn)醒,清醒過后看著窗外的漆黑不由失神
手邊摸到哥哥給她的匕首和玲瓏骰子,她躡手躡腳爬起身
小魚睡得沉,黎清小心翼翼扶她上床,看她翻了身后滿意咂嘴才放心轉(zhuǎn)身而去,她翻出之前包袱里隨身帶的迷香點(diǎn)了一點(diǎn),保證小魚睡過去,便立馬熄滅
屋子外面漆黑一片,她雙腳踏出門外,正要辨別方向
“你要去哪兒?”
耳邊突然一聲男子的聲音傳來,嚇得她捏起匕首朝聲音的方向高高舉起,渾身緊繃
火折子“噗”得一聲被吹著
借著燭火的光亮,她瞇眸看清那人
謝三郎!
她想到先生說安排人保護(hù)自己,才明白所以
看來他真的跟先生認(rèn)識,她猜的沒錯,不過眼下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我要去,你不能攔我!”
她堅定出口,看著他的眼睛一動不動
“不行”
“你憑什么攔我?”
黎清有些不耐煩,想從旁邊越過,奈何一把冰冷的長劍攔住去路
黎清掃過他平淡的臉色
心下一急
“既然這樣就別怪我出手了”
她拔出匕首,來勢洶洶向他臂上而去,她知道自己的三腳貓功夫不足與他抗衡,但還是想狡幸
果然,手腕上刺痛傳來,匕首“嗙鐺”掉落地上
她連一步都沒有越過去,反而被攻得退了好幾步
“你!”
她氣餒
此時
身后卻突然傳來一聲女人似水的柔聲
“怎么?這大半夜的公子姑娘出來練身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