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白馬嶺往南,直至靈州城長達一百六十里的區(qū)域,是靈州城以北地帶,難得一見的平原沃土。
一馬平川之地,有著一望無際的田野。
此時正值初春時節(jié),臨近春耕,廣闊田野間草色蔥綠,生機盎然。
黎鳶在一處城鎮(zhèn)上短暫停留了一天,梳洗換裝,并在集市上買了一頭驢,不緊不慢地再次上路。
倒不是她買不起馬匹,而是從小就愛錢如命的黎鳶,根本舍不得那幾十兩白銀。
況且一頭驢也不錯啊!
不但耐力好,而且好養(yǎng)活,雖然走起來慢了一點,但總比兩條腿趕路來得強。
扔掉了之前江湖少俠似的裝扮,這次黎鳶換上了女裝,類似于澹臺玉卿那種一襲紅衣颯颯。
在她所見過的人當中,澹臺玉卿的裝扮無疑最為出彩。
黎鳶學不來澹臺玉卿那般恬靜文雅的舉止,穿衣服方面倒是可以學一下。
只是,買下這一襲紅衣的時候,黎鳶好生心疼了一把。
僅僅是一套衣服而已,就花了她整整五十兩銀子,黎鳶買完衣服后還念念有詞了好久:“就一套衣物??!兩頭驢加起來都沒這么貴……”
她雖然不懂如何制作,但也能看得出來,這衣服比起澹臺玉卿那一身可差遠了。
手中提劍,紅衣颯然。
再加上黎鳶那漸漸褪去青澀稚氣的面龐,一雙劍眉凌厲之氣盡顯,怎么看都像是不好惹的江湖女俠。
可這些配上一頭灰褐色皮毛的驢子,就有些令人忍俊不禁了。
騎著毛驢慢悠悠離開那座城鎮(zhèn)的時候,不少人為之驚異,并指指點點的引為談資。
黎鳶對此毫不在意。
她該換裝扮的目的是為了隱蔽行蹤,行事方便,至于會不會成為他人口中的笑料,根本沒放在心上。
黎鳶給自己定下的行進路線,基本就是一路往南,直到抵達京畿道的長安城。
既然是往南走,便繞不開一個地方——靈州城。
從小到大,她一直聽村寨的老人們說,在北地三州最繁華最富饒的地方,在堰川河北岸的池州郡。
但要說北三州哪里最好玩,當屬靈州城。
這里有北三州最大的皮草交易市場,更是三州所有江湖人士最多的地方。
除此之外,還有名揚北三州銷金窟鳳來巷,三州之地最高的建筑凌風閣等等。
最讓黎鳶感興趣的是,這座城里有一座書院,匯集了靈州郡地界最有學問的一批人。
從小跟在老夫子身邊這么多年,她知道如今的東岳疆域之內(nèi),依舊是重男輕女之風盛行,女子想要讀書求學,基本沒什么可能。
如她這般打小就能認字讀書的女子,多半都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
黎鳶想去靈州書院里面瞧一瞧,瞧瞧這些文人士子所學的東西,跟老夫子教授她的那些,有何不同。
當然,還有一個吸引她的地方,那就是有傳言說,年關(guān)時候有個猛人,單槍匹馬挑翻了整個靈州書院。
從那些人的描述中,黎鳶隱隱覺得,這個做出此等豐功偉績,據(jù)說長得三頭六臂的世子殿下,就是曾去過西鳳寨的龍問秋。
黎鳶騎著毛驢慢悠悠沿著官道往靈州城方向而去,迎著有些清冷的晨風,心情大好。
她嘴里叼著一根野草,開始暢想自己抵達靈州之后的景象。
沒有了紀安那個煩人的蠢貨跟著,更沒有了羅樂這個大麻煩同行,黎鳶現(xiàn)在十分的輕松愉快。
雖然跟她曾經(jīng)憧憬過的策馬江湖大有不同,眼下只有一頭慢吞吞行走的毛驢,但總的來說也還不錯。
想到了興奮的地方,黎鳶哼起了小調(diào),臉上表情生動。
其實黎鳶高興的時候,眼睛也是瞇起來的,與她從楊鐵匠哪里學來的動作,十分的神似。
只不過,高興時候的瞇眼睛,有種溫醇可親的柔和之感??桃鈱⒀劬Σ[起來的時候,則顯得有些狡詐危險。
而黎鳶自己并沒有察覺到,在她穿上這一身紅衣的時候,舉止動作都開始效仿那位僅僅見過兩次的紅衣女子——澹臺玉卿。
似乎在內(nèi)心的深處,黎鳶認為一個女人該有的樣子,就是澹臺玉卿那般,舉止優(yōu)雅卻氣勢強盛。
腦海中思緒信馬由韁,黎鳶就這么一邊趕路,一邊任由思緒亂飛,想到哪兒是哪兒,惟獨不愿意想想與修煉有關(guān)的事情。
似乎從她踏入先天境,或者說能夠與青崖劍有所聯(lián)系之后,她就開始不愿意修煉了。
出了每日夜間必有的調(diào)息打坐之外,白天時候連擒拿手都不練了,更別提習練劍術(shù),早日將青崖劍開鋒。
黎鳶知道這種狀態(tài)不對勁,但從她腦海中不時冒出來的三言兩語中,她總結(jié)出了一個推論:眼下這樣,由著性子順其自然為好。
至于為什么?
黎鳶不清楚,也想不出一個所以然。只是隱隱覺得,羅樂之前提到過的‘凝罡開竅’,離她已經(jīng)不遠了。
黎鳶也有過擔憂,萬一出了其他的岔子怎么辦?人家那些江湖高手、修真之士,可沒聽說過剛進入新的境界就又要面臨突破的!
可現(xiàn)如今老夫子與世長辭,楊鐵匠還窩在西鳳寨,羅樂又生怕連累自己獨自一人跑了,讓她想找個人問問都做不到。
“唉……楊大爺說我是榆木腦袋,一旦開竅了就百竅俱通。老古板生前也說我在修煉一途并無阻礙,可這毫無阻礙一路通途的修煉方式,著實讓人心驚膽顫啊,有沒有人跟我說道說道?”
日上三竿,黎鳶將毛驢拴在路邊的樹上,提著水袋有一口每一口地啃著干糧,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
正在這時,來時的方向隱隱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黎鳶好奇地起身,遠遠張望。
只見官道上有七匹駿馬疾馳而來,為首一人身穿錦袍,面色陰沉,胯下白馬疾馳如飛。
以黎鳶的眼力,離著數(shù)十丈遠就看清了此人的面容,不由嘴角一勾,低聲道:“喲,這不是出手闊綽的陳公子么?”
那沿著官道疾馳而來的一行人,正是在白馬鎮(zhèn)吃了悶虧,往靈州城趕去的陳澤,以及六名郡守親衛(wèi)。
陳澤也同樣遠遠地看見了路旁的黎鳶,一襲紅衣裝扮,在這官道上尤為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