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的破敗道觀內,爆發(fā)了一場激烈戰(zhàn)斗。
有道是一寸短一寸險。
紀安手中的短刀,帶著一道道刺耳呼嘯,刀鋒直指徐鶴山周身要害。
手持長刀的徐鶴山,則是如同磐石一般巋然不動,面對紀安無匹凌厲的攻勢,長刀揮舞如盾牌護在周身,將一切攻勢悉數(shù)化解。
兩人截然不同的進攻手段,恰恰吻合之前羅樂的那番分析。
徐鶴山的長刀看似在被動防守,實則沉穩(wěn)厚重,講究不動則已動若驚雷,他在尋找驟然暴起的最佳時機。
與之相反的紀安,則以迅捷凌厲為顯著特點,每一次出手都有可能是致命殺招。
火堆旁,黎鳶煞有其事地評價道:“紀安這個白癡,進步不小??!”
羅樂微笑道:“這二人的區(qū)別,一目了然。現(xiàn)在你還對之前的事情,存有疑惑?”
黎鳶搖搖頭,旋即又點了點頭,道:“的確了然分明。你說的不錯,老古板曾說,近戰(zhàn)之術于方寸間決定輸贏,身處其中,處處皆是危險。不過這種戰(zhàn)斗方式用來殺人還不錯,若以此為基礎而修煉,著實不妥?!?p> 兩人沒有插手其中的意思,反而在一旁興致勃勃地觀戰(zhàn),互相探討起來。
羅樂問道:“你對世間武道,了解多少?”
“哎呀,紀白癡這招可以,可惜后勁不足,嘖嘖?!罢邳c評戰(zhàn)況的黎鳶聞言一怔,疑惑道:“武道?不是當初布武天下才有的么?”
羅樂失笑道:“我此前曾言,上古云荒年間便有刀修,修武之人豈會是禁法之后才有?”
見到黎鳶一臉的茫然,羅樂輕輕搖頭,道:“看來那位老人家,并未對你知無不言,也沒有提及過這些古老傳說和隱秘。”
黎鳶目光依舊落在紀安兩人身上,口中沒好氣道:“怎么你們一個個都知道老古板?算了,不提這些。傾囊相授是肯定的,只是我呢,資質愚鈍,直到現(xiàn)在還沒領悟罷了。話說回來,我若吃透了老古板傳下的東西,還能坐在這里跟你擺龍門?”
羅樂道:“說來也對。”
對于那位老人,羅樂身為修士自然比一般人知道的多。
當年橫掃東荒的小劍仙啊,劍鋒所向無一敵手,那是何等的絕世風采?
黎鳶又開始了戰(zhàn)況點評:“嘖嘖,這徐鶴山果然不是浪得虛名!我之前在白馬鎮(zhèn)的時候,成百上千的江湖高手齊聚,對他進行圍攻。要是沒有這場大戰(zhàn),紀白癡恐怕在他手底下走不過十招,厲害!”
完了,她又回頭看向羅樂,催促道:“你接著說啊,提了一個開頭就轉移話題,這不是吊人胃口么?”
羅樂對黎鳶這種性格頗為喜歡。
不熟悉的時候少言寡語、不茍言笑。
一旦混熟了,性子歡脫的厲害,十分有意思。
羅樂輕聲道:“修武之法,非人族獨創(chuàng)。現(xiàn)存于世的修武之法可分兩種,具體來歷,我也只知道一個大概,詳細情況說不清楚。
我曾根據(jù)諸多傳說,進行過推斷,除我人族武道之外,另有一個龐大而完整的修武道統(tǒng)存在,這應該與古時的神魔兩族大有淵源。
如今盛行于世的武功、武技,皆是由朝廷在禁法之后,通過各種途徑傳下來的。這兩種不同的修武之法,現(xiàn)已混為一談,難以區(qū)分。
據(jù)我所知,各大古老世家、江湖上各家門派的武功絕學,多數(shù)都十分奇特,任何一個修煉者都能感覺到,先天之上便是修真大境。
而那些特殊的少數(shù)存在,至今已無人能夠憑一己之力,踏入先天之上的未知領域,即便是有資格繼續(xù)修煉的強者,也都轉修練氣之法。
并且,我隱隱感覺王朝當初的布武天下之舉,似乎刻意僅傳下了入門之法,限制大多數(shù)修武之人繼續(xù)前行。
此間種種,令人細思極恐啊。”
黎鳶聽得入神,不由問道:“那這兩種修武之法,有何區(qū)別?”
“區(qū)別嘛……”羅樂沉吟道:“可從多個方面判斷。你也知道,江湖上公認的三層境界是:術、法、玄??烧嬉屑毻魄闷饋?,這三個層次存在諸多漏洞,適合于絕大多數(shù)武功絕學,卻不是全部。
例如,眼下正在交戰(zhàn)的二人。
徐鶴山境界稍遜于我,已經(jīng)能夠凝氣成罡。他所用的攻殺手段,可稱作刀法,是尋常刀術的更上一層,具有強大的殺傷力。
這便是我說的,絕大多數(shù)武功絕學,都具有的特點。
紀安則不同,他這門用刀技藝,偏于搏殺近戰(zhàn),行氣路經(jīng)也并非一般的‘氣走經(jīng)脈、蘊養(yǎng)丹田’,而是從初期的內息境開始,便戰(zhàn)時從周身凝聚氣血之力,后又將氣血返還肉身,并不在丹田存留,或者說他沒有丹田。
真要將兩者具體劃分開來,可以說成:前者是練氣法門的基礎入門之道,后者則是獨具一格的煉體之法?!?p> 黎鳶陷入沉思,這種修武途中存在的問題,其實她早就知道,只是從來沒有深入的去想過。
如今被羅樂這樣抽絲剝繭的一細說,頓時讓她有了諸多聯(lián)想。
“你是說,現(xiàn)如今的江湖武林,與軍中所用搏殺之術,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武道傳承?”黎鳶突然出聲,羅樂所說的區(qū)別,讓她第一時間想到了這一點。
伴著刀鋒相撞的交鳴之聲,以及紀安二人不時帶起的呼嘯勁風,這邊黎鳶兩人隨著交談的深入,已經(jīng)沒心思去理會不遠處的打斗了。
羅樂聞言點頭道:“正是如此。以我的判斷,如徐鶴山這般的江湖人,所修武道乃我人族先祖所創(chuàng),具有完全契合練氣法門的特點。
而軍中搏殺之術以及紀安這樣的,所修煉的極有可能來自于上古神魔兩族。此類武技與那王朝兵器監(jiān)的專屬烙印,幾乎是相輔相成?!?p> 黎鳶皺起了眉頭,不知想到了什么,右手下意識地開始有所動作,從不同的角度,探出、收回,一時間勁風四起,幻影重重。
這些動作組成的招式,正是出自楊鐵匠傳授的擒拿手,或者說截脈十三式。
黎鳶抬頭問道:“你之前讓我舍棄擒拿手而專修劍道,便因為兩者屬于不同的修武體系,所以有沖突?難道不能兩者合二為一?”
這一點,正是黎鳶想不明白的地方。
回想此前種種,無論老夫子陶笠還是楊鐵匠,從未提起過這一點。
以老夫子二人的修為境界和眼界見聞,怎么也不會比羅樂差吧?
若真有問題,二人豈能不知?
可他們?yōu)楹我獙⒎謱俨煌w系的東西,全都傳授給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