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照瞪著那雙漂亮的鳳眼看著林霖,隨后輕輕點了點頭。
“多謝姐姐關(guān)心?!闭f罷趕緊抽回了手,繼續(xù)滿臉警惕。
舉止如此文雅的少年,本該進(jìn)國子監(jiān)進(jìn)修,或是在朝廷之上當(dāng)個悠閑文臣的。
林霖眸光微暗。
哪承想,這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在不久的將來便會永遠(yuǎn)蒙上一層白翳。清秀的臉龐終歸會沾滿西戎賊寇的鮮血,那本該執(zhí)筆的手指終究會結(jié)滿被刀劍摸出來的老繭。
林霖心下微寒,“回去姨娘看到你的傷口會不會罵?”
林玉照倔強(qiáng)的搖頭。
林霖解下腰間的荷包扔給林玉照,細(xì)聲細(xì)氣說道:“這里面是艾蒿研成的粉末,可治療皮外傷,你現(xiàn)在敷在傷口上,大概晚上便不會那么腫了?!?p> 林玉照愣了愣,急忙謝過。
拿著草藥笨拙的灑在手腕的傷口處,痛的倒吸一口冷氣。
他心跳如鼓,面頰微紅,急忙將草藥塞進(jìn)袖子里,“我回去弄?!闭f罷便想跑。
林霖秀眉微蹙,急忙拉住他的袖子,“笨。要用手帕沾水打濕!”
說罷便從袖中拿出一條雪白的帕子,從旁邊的小溪沾了些水,將手帕裹成球的形狀,彎下腰來,認(rèn)真一點一點輕輕幫林玉照清理擦傷。
男孩瞪著眼睛,臉部皮膚緊繃,整個人如同小鹿般警覺。
黑球從林玉照懷中跑了出來,咪咪叫著蹭林霖的腿。
緹緹被黑球逗得笑起來。
林玉照愣愣的盯著長姐,只見眼前女孩頭微微低著,眉宇間似乎散發(fā)著一種以前從未見過的穩(wěn)重和踏實。仿佛能撐起一切似的。
突然,遠(yuǎn)處的草叢中猛地飛出一顆龍眼大小的彈丸。
那黑色的鐵球破風(fēng)而來,隔著空氣發(fā)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尖嘯。
電光火石之間便狠狠地朝著林霖的腦門上襲來。
彈珠子打在額頭上很疼,林霖白皙的額頭上瞬間起了一道紅印。
她皺眉捂著額頭,向草叢那邊看去。
林玉嵩穿著一身華貴的梅子青鑲金絲緊身直裰,愈發(fā)顯得胸肌畢露,正從草叢中慢悠悠的走出來,手里拿著個明晃晃的彈弩。
他身邊跟著個臉色蒼白,尖嘴猴腮,打扮甚是齊楚的少年。
正面無表情的搖著折扇,看模樣是個紈绔子弟。
林霖桃眸微瞇,心下泛涼。
張副使家大郎君張適。
前世大哥在外面交了許多狐朋狗友,這也是其中之一。
若是說前世林玉嵩是良心被狗吃了,那這些人,便是唯恐天下不亂,煽風(fēng)點火的始作俑者。
張適一見林霖,臉上頓顯嫌棄之色,皺眉道:
“嵩郎,這便是令妹?和畫中的差的蠻大嘛。”
話雖這么說,眼神卻不住的往林霖身上瞟。
緹緹嚇得驚叫起來,林霖眸色漸冷,不動聲色把女孩護(hù)在身后。
林玉嵩冷冷看了眼林霖,呸了一聲,“外面都鬧成什么樣子了還到處亂跑?也不跑到?jīng)]人的地方去躲著,非要往我面前湊!你擋住我打鳥了知道嗎?”
說罷,他上前一步伸出一根指頭狠狠戳了戳林霖的腦門。
那根指頭還沒伸出去,卻被黑球忽然跳起來咬住了,黑球死死地咬著那粗大的手指,一雙藍(lán)眸瞪的大大的,“喵嗚!”
林玉嵩痛的慘叫一聲,急忙甩手,“哪里來的死貓?”
林玉照皺著眉頭,“哥哥,這是內(nèi)院,你怎么能······怎么能帶外人進(jìn)來呢?”
林府親眷血脈相連,大姐出丑便是大哥出丑。
連貓都懂的道理,大哥怎么就不懂呢?
林玉嵩終于甩開了黑球,順手把林玉照推的趔趄退后一步,差點摔倒。
“嘴巴放干凈點,小白臉!以為誰都像你沒朋友???這整個林府都是我的,我想帶誰來就帶誰來!你姐姐知錯,甘心受我訓(xùn)誡,都站在那一言不發(fā)呢,你算個什么東西?我可告訴你,如今出了這事,嫌疑最大的就是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娘平日里節(jié)約的跟個什么似的,你窮怕了,便想用你姐姐的畫像賣點錢!當(dāng)我不知道呢?”
林玉照氣的硬起了脖子,“不是我說的,你污蔑我,倒是拿出些證據(jù)啊!”
林玉嵩只覺得這小白臉煩死了,一個巴掌扇過去,“庶子,還不快跪下!”
張適看著林玉嵩和林玉照糾纏,卻色、瞇、瞇的目光移向了林霖。
他趁人不注意,搓著兩只細(xì)長的大手,笑嘻嘻的朝著林霖靠過去。
呸!
長得漂亮又如何?
不過是個畫像萬人傳的賤貨。
難道還不能讓他摸一把?
林玉照愣了愣,忽然飛撲過來,死死抱住張適的腰。
“快跑!”
林霖微微蹙眉,轉(zhuǎn)身便走。
緹緹嚇傻了眼,整個人如同個木頭般呆在原地。
林玉照身高太矮,整個人剛好到張適的胸口處。
他如同個糯米團(tuán)子般黏在男人身上,沖著林嫣喊:“緹緹,快跑!”
緹緹從小便被秦氏捧在手心里養(yǎng)著,哪見過外面粗鄙的男子?早就嚇得魂都沒了,尖叫著向前跑了兩步,不小心拌住了石頭,馬趴摔倒在地,吃了一嘴泥。
林霖微微扯了扯嘴角,走到林嫣身邊將她抱了起來。
走的時候,她回頭看眼林玉照。
兩雙清澈如水的眸子相對,那男孩竟是緊皺著眉頭移開眼。
林玉嵩狠狠踢了林玉照兩腳,“小兔崽子,還不把張大朗放開!”
林玉照松了手。
林玉嵩卻不想罷休,粗壯有力的大手死死提著男孩子的耳朵,“幾天不管你,愈發(fā)無法無天了,?。孔?,去找你姨娘評評理!”
林玉照本來還冷著臉倔強(qiáng)一言不發(fā),但聽到林玉嵩說“找姨娘”時,那神情卻是剎那間土崩瓦解了!他被拽著耳朵趔趄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跪下來哭道:“哥哥,我錯了,你說什么我都改,別告訴姨娘!”
林玉嵩“呸”了一聲,神情卻逐漸放松起來,他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饒有興趣的把玩著桌上那淺綠色荷包,只見里面還留著剩下的藥粉,“軟骨頭,那你給我和張大朗跪下磕五十響頭,我便放了你!”
張適也在旁邊坐下來,卻還念念不忘看著林霖遠(yuǎn)去的方向。
*
林霖拉著緹緹來到弄玉齋和墨韻堂岔路口,只見弦伍提著裙子匆匆趕了過來,“娘子,您怎么這么久還沒回來?可擔(dān)心死奴婢了。”
林霖面無表情的把手里的滿臉驚恐的小女孩往前一推,“你來的正好,把緹緹送回去。”
弦伍還不知方才發(fā)生的事,急忙應(yīng)了一聲,哄著林嫣走了。
林霖神情漸冷,快步來到弄玉齋。
進(jìn)了屋子,她盤腿上榻,雙眸微閉。
想著方才張適的模樣,一股厭惡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
沒事沒事,慢慢來吧。
她就不信日后收拾不了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