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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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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神新娘 魂動師之導(dǎo)師 1948 2020-03-26 14:21:34

  八.

  駱熾一夜之間又恢復(fù)成了駱老太爺。

  “沒想到爹這么不易?!秉S大嫂抹著眼淚說?!坝承沔?zhèn)不好呆了,怕那些姓趙的胡子再找上門來,爹、大哥,你們收拾收拾,跟我去大泊渡躲躲吧?”

  雪默默落下的八個月,秋天過了、冬天過了,滾滾的黃水劈過的土地,沒有一絲綠色。料峭的春風(fēng),吹動河上一人厚的冰殼裂紋。石驚云已經(jīng)是個稱職的大夫了,而水生的孩子,也呱呱落地了。

  阿河跟著黃大嫂學(xué)管賬、活計,已經(jīng)是個麻利的小媳婦了,除了有時候還是跟野獸吵架。石驚云的故事,也已經(jīng)講到國殤和禮魂了。

  平靜的日子,每日陽光的流動、幸福如同流水,時間不察覺地靜止。駱家要搬回映秀鎮(zhèn)了。也許可以回去了,恢復(fù)那個昆侖論劍、豪氣四方的日子。重回湘雅門、懸壺濟(jì)世,將駱熾與師父教給他的濟(jì)世之理、萬物之道貫徹下去。

  召喚他回山復(fù)出的信函適時地出現(xiàn),他可以再上昆侖論劍了。

  “我很快就回來了?!?p>  “很快是多久?”

  “等河上的冰棱化開,我就回來了。”

  九.

  昆侖臺他勝了。

  “師父!”驚云道。

  “孽徒!我沒你這樣的不肖弟子,滾!”封人杰給他使了個眼色。

  “師母不是寫信……”他瞬間明白,他中計了!調(diào)虎離山。

  “石公子,不必了?!壁w葭盈盈走出,“湘雅門已在我們神龍山莊的手中了。五鬼封山,他們沒人逃得掉的?!?p>  “那你們?yōu)槭裁戳粝履呛⒆樱俊?p>  “胡九娘偷了上善混元丹,若不是她說,我們還找不到呢——想想,她會藏在哪里?自然是她孩子的腹中!正好以元嬰之身,助我們重鑄仙丹!長生不死、得償所愿、稱霸武林、百世不?。∈?,若不是我念在我們的青梅竹馬之情……你竟敢拒絕我,你應(yīng)該跪在地上感激我不計前嫌!那個傻乎乎的野女人,她哪里比我好!三月三,出云劍石驚云會跪在神龍山莊大小姐的石榴裙下,為她傾倒!”

  如同閃回一般,他不記得怎么回到映秀鎮(zhèn)的,駱家宅院的鮮血讓每一步都打滑。

  我該怎么,向你解釋人類?

  十.

  他一個人,一把劍,孤身進(jìn)入,死尸墓穴一般的依水而建的神龍山莊。

  趙葭帶著勝利的笑容,看著眼前的銅爐。

  已經(jīng)成為沒有靈魂的背山鬼的駱熾、普渡和趙明川,刀架在脖子上的封人杰,和銅爐后面,一張白色的簾幕。

  “這半妖嬰兒的血肉,就是煉丹的原礦。我要你親手砍下這個野女人的頭,為煉童子丹開火!否則,要湘雅門所有人的命?!?p>  阿河抱著水生的孩子,在簾幕后,勾勒出一個綽綽的影子。

  石驚云在簾幕前,停住了腳步。他伸出手,似乎要撩開那飄蕩的簾幕,卻最終,停在那溫柔如霧的簾幕之上。

  “為什么不走?”

  “我答應(yīng)了九娘,要留住她的孩子?!?p>  “那桃子是我吃的,你知道了嗎?”

  “是的。”

  “為什么不拿走?”

  “……”

  “在我揭開簾子之前,你,是什么樣子的?”

  “是所有歌詩里所有形象的匯總?!?p>  “是老翁?是神龍?是黃水千里的惡神?是灌溉孕育的母親?”

  “都是?!?p>  “是因?yàn)槲蚁崎_了簾子,你才變成了水生的樣子嗎?”

  “是的,陰陽相斥,由非而是。由區(qū)別他者,而產(chǎn)生了自我的存在,正因?yàn)槟闶悄凶?,我才以女子的形象現(xiàn)身?!?p>  “我……”石驚云一笑,腮邊落下兩行清淚,“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辦法向你解釋人類。”

  “……如夢如幻,如露如電?!?p>  “呵……我還以為,是我救了你呢。河神新娘,河神新娘……原來是我,被獻(xiàn)給神的原來是我?!?p>  “這是你不教給我那首詩的緣故嗎?”

  在人類最早的歌詩中,江就是江、河就是河,那個為我生的字就是我的名字,河就是河。

  “要我念給你聽嗎?”

  “謝謝你,人類的少年郎。”

  《九歌河伯》屈原

  與女游兮九河,沖風(fēng)起兮橫波。

  乘水車兮荷蓋,駕兩龍兮驂螭。

  登昆侖兮四望,心飛揚(yáng)兮浩蕩。

  日將暮兮悵忘歸,惟極浦兮寤懷。

  魚鱗屋兮龍?zhí)?,紫貝闕兮珠宮。

  靈何為兮水中?乘白黿兮逐文魚,

  與女游兮河之渚,流澌紛兮將來下。

  子交手兮東行,送美人兮南浦。

  波滔滔兮來迎,魚鱗鱗兮媵予?!?p>  突然一陣強(qiáng)風(fēng),隔在二人之間的簾幕被吹開。那里面卻再沒了美麗少女的形象。石驚云接住木盆里水生的孩子,感覺強(qiáng)風(fēng)和天地的靈一同從自己的軀體內(nèi)穿過。

  遠(yuǎn)遠(yuǎn)一聲斷裂的脆響,如同從每個人的骨頭最深處、大地最深處發(fā)出的呻吟。

  “倒冰棱啦!凌汛?。。。?!”人類恐懼的聲音此起彼伏地傳遞著,從一人口中傳到另一人口中,如同烽火的傳遞、如同巫術(shù)的召喚。

  “河,河,河!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正義是你的!”石驚云舉起雙臂高呼。

  白茫茫的河,裂開的萬千的冰的槍戟,如高塔、如城墻、如樓船,鋪天蓋地地卷來,發(fā)出驚雷一般的怒吼。是冰的生命、春的毀滅。那冰棱的槍戟,刺穿了黃土的山、刺穿了人堆砌的城墻和樓臺、壓塌了雕鏤的瓦頂和鎏金的鴟吻、推倒了三丈的院墻和望樓的守衛(wèi)、搖動破碎著練兵場的青磚,折斷了所有刀槍劍戟和暗器。捉住了逃竄的腳步,掩住了絕望的呼救,擁抱住翕動的胸肺、掩住了人的口。裹挾著人的欲望、如同浮木、魚鱉、浮尸和野獸,浩浩湯湯地,渾濁不清地、吼聲如雷地,一齊朝下游斷口的瀑布、嶙峋的石壁上撞去,浩浩湯湯地,一齊朝大海歸去。

  那是河!

  河神是你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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