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退學的林自得遭遇父親林撿的阻擾后,依舊在校園里打混,接近高考時日,他越是松懈。
林撿跟他保證過,林自得一定能上大學。
父親說得那么肯定,林自得深信不疑,只不過林撿并未透露他的計劃。
嚴酷的六月,圖命強這批高中生迎來了人生極為重要的時刻——高考。
本已放棄高考的圖命強這天也走進了考試定點,他都是被白老書記罵過來的。
不管能不能上大學,圖命強也想測試自己的學習水準,于是他和林自得,凌寒,胡安適這一批人一同走進了考場。
考試期間,圖命強非常認真的解答試卷上的題,每張試卷一路做下來,感覺自己沒有遇到過什么難度。
同樣,林自得一場場考試下來也很輕松,題目認認真真的做完了,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寫了些什么。
考試兩天,高考結(jié)束。
德口鎮(zhèn)教育部門非常重視此次高考,所有考生的試卷收上來后全部被密封納入縣中心考點統(tǒng)一進行閱卷。
許多十六七歲的孩子都想依靠此次高考改變自己的命運,林自得同樣如此。
但他從來沒把上大學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而是全部寄托在了父親林撿身上。
高考試卷收入縣中心考點后,林撿憑借著自己的職權結(jié)識了一位中心考點的閱卷老師。并以豐厚的金錢為報酬誘惑這名老師偷偷改了圖命強的試卷和林自得的試卷的姓名學號。
半個月后,高考成績在校內(nèi)公布,林自得以本校全年級第一的成績考入省城農(nóng)林大學。
此次高考,大明村只出了兩位大學生,除了林自得以外,還有一位便是家境教育良好的胡安適。
當他倆的名字一上一下排列在學校榜單上時,所有來查看分數(shù)的同學投來羨慕的眼神。
更有同學說他倆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十分般配。
同是一起在榜單前擁擠的人群中,胡安適也在查看著自己的成績。無意聽見那些不知情的同學把她和林自得配成了一對,心里很是介懷。
榜單上前三十名的名字竟然沒有圖命強,胡安適難以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
這天下著瓢潑大雨,胡安適來到了百花大隊,一路問詢,她找到了圖命強的家。
大雨淋濕路面,鄉(xiāng)間土路泥濘不堪,胡安適整雙鞋子濕透,干脆打著赤腳走路,把鞋子提在了手上。
走路一顛一顛的,地上的石子硌得她腳板發(fā)痛。胡安適忽然覺得自己踩到了什么,腳板忽然疼痛難耐。
她俯下身子,抬起腳瞧了一眼,大腳趾那兒竟然在冒血。
大雨里不便止血,她身上連一塊干凈的布和紙都沒有,只能忍著痛繼續(xù)前行。
總算到達圖命強家大門前了,打量著他家的房子,想都不要想就能知道他家有多窮困。
她撐著雨傘站在草坪里大呼著:“圖命強,圖命強……”
工地干活雨休,圖命強今天恰好在家。聽到外邊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本在屋里教圖永易認字的他分心了。
他和圖永易一起來到門口,之前心里還在想莫不是又有人來找麻煩了,當胡安適撐著雨傘站在屋門前,圖命強愣住了。
除了付昂和張翱,白老書記,他的家再無其他有人關顧過。胡安適的到來,圖命強深感榮幸,榮幸到讓他忘記了要招呼客人。
圖永易扯著他的衣角問道:“哥哥,那是你的朋友嗎?外面下大雨你叫她進來呀!”
圖命強回過神來抽了自己一個耳光,趕忙走前幾步迎接胡安適進門了。
懂事的圖永易見她打著赤腳,擔心她腳底受寒,她到灶臺上的水箱里舀了小半桶有溫度的水來給胡安適洗腳。
水盆擺在腳下,胡安適躊躇不前。
圖命強問:“把腳洗一下穿鞋吧,別著涼了?!?p> 胡安適猶猶豫豫的,最后還是把腳放進盆里。
眼看著盆里的水慢慢的變紅了,圖命強總感覺不太對勁,眼珠子瞅著盆里,身體也跟著蹲在盆前。
他問也不問一句,把胡安適的腳從盆里搬到眼前左瞧右瞧,惹得胡安適緊張又不安。
“你大腳趾被劃破了,疼你都不知道嗎?”
胡安適內(nèi)心極度忐忑,說:“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處理?!?p> “哎!”圖命強無奈嘆氣,隨后起身找來一根煙,又在圖永易的蚊帳上剪了一條長紗帶。
他親自給胡安適擦干腳,把煙葉鋪在紗帶上,最后將她受傷的大腳趾包裹著。
胡安適跳動的心緊促難安,自己的腳被一個男生碰到了,內(nèi)心說不出什么感覺。
“好了,應該不會再出血了?!?p> 等圖命強準備起身時,圖永易多了句嘴:“哥哥,你給姐姐把襪子和布鞋也穿上唄?!?p> 圖命強傻里傻氣的,他也會害羞,不敢?guī)团┬?p> 胡安適極力拒絕著:“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穿?!?p> 圖永易干脆把她的布鞋和襪子拿來塞到了圖命強手中,這下,圖命強不得不幫她穿鞋子襪子了
兩個大孩子目光閃忽,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圖永易這位小孩子像是看熱鬧似的笑著說:“哇,姐姐,你跟哥哥好像夫妻呀。”
圖命強潛意思的反駁著:“永易,胡說八道什么呢?別毀壞安適姐姐的清譽了?!?p> 胡安適尷尬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心里有那么點傾慕圖命強這窮小子,但說他們倆像夫妻,她不敢再往下幻想。
過了很久,圖永易做飯去了,他倆才能安安靜靜的談話。
“胡安適,你怎么突然跑到我家里來了?”
“怎么了?不歡迎我嗎?”
“當然不是?!眻D命強羞愧的低著頭說:“這不,我這家徒四壁的,一把像樣的椅子都不能提供給你坐,多委屈你?。 ?p> “委屈什么?別想太多了,大家都是同學,就別相互嫌棄了?!焙策m直接問道:“圖命強,我特意來找你,是想問你考試成績一事的,我們整個大明村,就我和林自得考上了大學,我一直懷疑著這件事,林自得那成績能考上大學,太不可思議了?!?p> 圖命強漫不經(jīng)心的搭了句:“他發(fā)揮得好唄?!?p> “不可能,發(fā)揮再好,輕而易舉的考上了大學這也不現(xiàn)實。”胡安適敏感的追問著:“我問你,為什么你會榜上無名?你是沒有盡力去答題解題嗎?”
對于高考成績一事,圖命強早已看透。
提起成績之事,他更加顯得平淡。
“這事,也沒那么重要了?!?p> “重要,非常重要!”胡安適情緒異常激動:“圖命強,你打小聰明,腦袋靈光,而且你自己也有個大學夢,你不能上大學,這說得過去嗎?”
一種生命里從未聽到過的斥責的話,卻包含著對他深刻的稱贊,圖命強欣喜笑道:“你這么看得起我呢?誒,我真的那么,腦袋那么靈光嗎?”
他嬉皮笑臉,答非所問,胡安適心急如焚。
“你別扯其他的好不好?圖命強,你告訴我,你為什么會考得那么差?你為什么會榜上無名?”
他不動聲色往床上一趟,無畏的說道:“不想上大學了唄,胡安適,我覺得你太操心了。你且不說我考試成績怎么樣,你就用你在我家看到的景象來衡量,你覺得我上得起大學嗎?你再看下我妹妹,那么天真可愛,我得把她養(yǎng)大了不是?所以啊,上什么大學?我認命了!”
原來,圖命強是一個如此重情義的人。自己還是個孩子,嘴里口口聲聲顧及的都是妹妹圖永易。
因為要養(yǎng)大圖永易而放棄大學,是無奈之舉,胡安適深感震撼,也深感遺憾。
弄懂了圖命強不上大學的原因,她最想知道的是:圖命強究竟考沒考上大學。
她希望圖命強是有能耐的,也認為他是最有能耐的,不管他有沒有上大學,她只想確認自己所想之事。
“好,你認命不上大學了,那你告訴我,高考的時候,你有沒有認真對待過?那些試卷你拿在手中,是否能被你征服?”
圖命強輕蔑一笑,不加思慮的答道:“開什么玩笑,你都能把題解出來考上省城農(nóng)林大學,我怎么會有難度?”
“那你為什么榜上無名?”
他被問得難住了,瞬間啞口無言。只見他緩緩坐了起來,許久不說話,更不敢直視胡安適。
高考成績放榜的第二天,圖命強看到自己榜上無名,而林自得的名字輕輕松松的掛在了榜單第一名。
那一瞬間,圖命強大腦一片空白,這種局面,太滑稽了。
他很清楚自己上不起大學,但高考成績是他檢測自己學習的途徑,他格外在乎。
當時大腦里只有一個想法:我不可能會落榜,林自得更不可能上榜。
做了一番心理斗爭,圖命強終于縷清了其中的變故。
林自得以第一名的成績上榜,而自己卻落榜,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跟林自得的試卷被互換了。
想到這里,他被氣昏了頭腦,甚至有一種被欺壓的感覺。
后來,氣不過的圖命強跑到了林撿家里,在毫無證據(jù),僅憑猜測的情況下質(zhì)問著林撿父子,是不是林撿利用自己的職位對他和林自得的試卷做了改動。
林撿自當極力否認,并對圖命強破口大罵,說他誣陷村主任,還揚言要惹火了他,他要將圖命強趕出大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