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后來自在就忘了這回事了,但幸運而又不幸的是,有人大嘴巴,有人當了真。比如觀自在,此刻就在揭鐘師父的老底,比如鐘師父,當天就將“小媳婦”的所作所為當作佐酒菜告訴了事件的另一主角溫良,比如嵐升,一心認為自己的小師妹弱小需要他的保護,就算八歲生辰發(fā)飆也是酒后失言,比如溫良,知道“小媳婦”想法后,轉(zhuǎn)身就去請教了觀主師父。
溫良掐時間向來準確,一問不答間,橘紅的朝陽已從天邊漏出了細細一線,整片天空都有了明亮的光彩。
“呵呵,”看著溫良坐下,自在傻笑兩聲,訕訕道:“鐘師父向來喜歡編故事,還是不聽的好,不聽的好......”鐘師父胡扯的能力比文學(xué)泰斗程無端老先生的文章還跌宕起伏,一邊說著,一邊起身,準備就著斜坡走到亭子,再沿著臺階溜之大吉。
溫良看著自在起身,忽然道:“須臾觀下一任觀主,已經(jīng)定下了?!?p> 耳朵尖尖,自在當即停下腳步,警惕道:“是誰?”
若是溫良,自然一切好說,就算是嵐升,嗯,基本沒有這個可能,但若是其他人,觀自在已經(jīng)想到上百種被欺負虐待的畫面了。
“師父說,狀元娘子不好當,還是守著須臾觀的好?!碧柭┏隽诵“霃埬?,溫良側(cè)對著自在,一時之間竟有點晃眼。
自在垂首而立,她向來聽慣了三姑六婆的家長里短,若真的有一日溫良也和秋水鎮(zhèn)的有志少年一樣前去南陶求學(xué)應(yīng)考,一去不復(fù)返,她想她真的會傷心的,比任何時候都傷心。
“那能下山嗎?”自在從出生到現(xiàn)在從未離開過秋水山,她只知道山下有一個秋水鎮(zhèn),觀中的小道士多是秋水鎮(zhèn)送上來跟觀主學(xué)學(xué)問的,并且每一年都可以下山好幾次,也因為此,她從不與他們交好,甚至使壞。只有嵐升,他和她一樣是沒有家的孩子,自在想,如果能下山,她或許也可以去南陶看看。
“你見觀主下過山嗎?”溫良笑容和煦。
自然是沒有的。
自在情緒低落,知道這大抵是無法更改了,也不急著下山了,嘟囔道:“整日待在須臾觀有何意思,山里的老鼠都認識我了,我卻連秋水鎮(zhèn)都沒去過?!?p> 溫良不妨這會兒自在如此乖巧,站起身來反口問道:“你就不好奇為何定下你為下一任觀主?”
“為何?”自在從善如流。
“任何人掌握自己的生存之地,都不若將主動權(quán)握在自己手里,自在,你若是觀主,即便我離去,也無人能欺你了?!?p> “觀主不待見我,為何還要選我,他不膈應(yīng)的慌嗎?”自在覺得溫良說的有幾分道理,點了點頭,情緒來得快竟去得也快,“還有,你為什么要走?這里不好嗎?”
“也不是現(xiàn)在要走?!鳖D了頓,再開口時就多了莫名味道:“起初是不愿意的,后來鐘師父說后山的小道姑要給人做童養(yǎng)媳了,也就愿意了?!?p> 溫良知道,觀自在雖然很少見到觀主,可觀主卻日日都可看見觀自在,縱然再大的怨氣,也該散了,更何況,稚子何其無辜。
“童養(yǎng)媳,”不知為何,嵐升說的縣令夫人整日里吃香喝辣作威作福欺上瞞下忒是逍遙浮上了心尖,自在甚是難得的掏出皺皺巴巴的帕子捋平,暗惱李大娘講女孩嬌羞時沒好好聽,又想了想嵐升捎來的話本里的描述,拿起帕子遮住半張臉,欲語還休,“小尼自然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