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華一身小郎君打扮,和扮做小廝的侍女非云鉆進(jìn)貨車。負(fù)責(zé)采買的家奴有德見怪不怪,趕著馬車晃晃悠悠駛離夏侯府,沿著南馳官道到達(dá)南市。
籠華和非云跳下馬車,手拉著手走進(jìn)熙熙攘攘的南市,在各國攤販前東瞧西看。
正瞧的高興,忽然與一個人打了個照面,赫然竟是那個永新侯蕭黯。
怎么又是他?
想前兩個月在靈寶觀,他直眉楞眼的瞧她,讓她很是尷尬,唯恐被其他人注意到取笑。這人行為無禮冒失,讓籠華很嫌惡。鑒于自己此時裝扮也不倫不類,大違禮法,怕他告訴旁人,又恐他上前相認(rèn),戳穿她身份,惹人注意。
狼狽情狀下,不容細(xì)思,轉(zhuǎn)身就逃。
籠華只望剎那照面,他全沒看清她面孔。然而,奔逃十?dāng)?shù)步,聽他在身后叫她夏侯。
他竟追了過來!
籠華又氣又急,腳步更快了,沒頭沒腦的在各國商戶百貨間穿行。一口氣奔了兩條商街,再回身,侍女和蕭黯都不見了蹤跡。
籠華有點著急,她侍女非云年紀(jì)已長,正青春美貌,若是被人販子盯住拐去了就糟了。籠華正伸長脖子張望非云蹤跡,忽見蕭黯從旁邊扶南國擺著香料象牙的攤位邊上擠了過來。
籠華惱怒,這人好生無禮。
“阿籠,我有話對你說?!彼f。
他敢叫他阿籠?
籠華怒火萬丈,她這乳名只家人和幾個密友叫得,他這輕薄之徒如何叫得?;\華不好與他當(dāng)街分辯,只得轉(zhuǎn)身再逃。
蕭黯搶幾步上來,拉住她衣袖。
籠華手指突然又如針刺一般疼痛,這刺痛突然出現(xiàn),又轉(zhuǎn)瞬即逝。
籠華意欲抽回衣袖,蕭黯只不松手。旁邊皮膚黝黑奇裝異服的扶南國商人好奇的打量他們。
籠華不好與他撕扯,只得隨著他到一處角落,怒問他到底要怎樣。
蕭黯忙忙的說:“我知道你在夏侯府的日子過得不好,我知道你常和祖母賭氣,我知道你想給母親爭氣。”
籠華驚訝且難堪,柳眉倒豎問:“是我三兄長和你說的?他和你說這些做什么?”
蕭黯忙說:“不不,不是,我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我知道你能背下九部藏經(jīng),但是你一個字都不信。我還知道你喜歡的詩歌不是宮體,是建安歌行,因為有大氣魄,悲憫眾生?!?p> 籠華愣住了,轉(zhuǎn)念又覺得此人怪異,又害怕起來。
蕭黯看出籠華眼中的懼意,更加急了,然而下次又不知何時能與她獨處,必然要將心意和盤托出。
“我知道,你母親希望你嫁進(jìn)公府王府。我現(xiàn)在只是尋常宗室侯爵……”
籠華小小少女,被父兄母親呵護(hù)嬌養(yǎng),從未受到如此調(diào)戲大辱,又羞又氣,忍不住哭著叱責(zé):“你住口!你這賊人太無禮!”
蕭黯被她打住話頭,又見她哭了,頓時手足無措。然而,他必須說完,否則再無機(jī)會說出。
“我終會封王爵。等我從江州回來,會讓母妃去府上求婚。求你不要拒絕?!?p> 籠華哭著要走,蕭黯只拉著她的袖子不松手,籠華急了,蠻力硬扯,蕭黯只得松手。
籠華哭哭啼啼的在前面走,蕭黯在后面憂心如焚的跟著,喃喃道:“從前,你處處護(hù)著我,為我耗盡心血,現(xiàn)在,讓我來護(hù)著你,護(hù)你一生無憂無慮。
籠華沉浸在無端被羞辱的情緒中,聽他嘀嘀咕咕,瘋言瘋語,只覺這人病的不輕。
到了大街上,籠華用袖子擦干了臉上淚痕,步履匆匆的回到停車處,有德問非云去處,籠華只不答,悶頭鉆進(jìn)車?yán)铮械虏桓业R,一路回到烏衣巷。
籠華回府立即叫心腹家奴去找夏侯云重,跑了好幾處,終找到了夏侯云重。夏侯云重翻遍了半個京城,總算把侍女非云給找了回來。主仆兩個相擁哭泣,卻都說不清緣何失散,夏侯云重訓(xùn)誡嚇唬了一通,嚴(yán)命籠華再不許私自跑去街上。
夏侯籠華滿腔的羞憤委屈只說不出口,于是化惱羞成憤怒:這狂徒說他會封王爵,他就是太子太孫,我也不會嫁他!